• 笔书网>乱世明音 > 正文 第八章 武泰元年(公元528年)-冬
        【千♂千÷小→说◇网 .】,精彩无弹窗免费阅读!

        他带着我回到军中。军队在城外扎营,白帐连成一片。远看似散落一地的白珠。

        也不知昨夜之后,春熙楼怎么样了——

        还去想什么,我已经自由了,那里的一切再同我没有干系!

        他将我用斗篷裹好,细心地为我戴上斗篷连着的帽子。我低着头和他同骑进去,还是引起一路的骚动。我心生不安,抬头去看身后的他。他目视前方昂扬前行,面色如秋水般沉静。

        我安心了。

        他驱马到了一处白帐,将我抱下,说:“这片是我的营地,你暂时歇在这里,稍晚些……”

        “期弥头。”宇文泰的声音打断了他。

        我回头去看,他依旧是昨晚的那副装扮,黑色的布袍外套着两裆铠,腰上挂着一把短剑。他走过来,看看我,笑嘻嘻问独孤公子:“昨夜去了哪里?”

        独孤公子回头见是他,没有回答他,反问:“昨晚尔朱兆那家伙怎么样?”

        “没事。”宇文泰笃定地说,“开始还嚷嚷着要去天柱大将军①那里告你的状。他是天柱的侄子,也不好太得罪了。我便给他到路边民宅随便劫了个女子,他已经消气了。”

        我心里一颤。让另一个女子无辜蒙难!我抬头怒视着宇文泰。可他一脸若无其事,仿佛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你!唉!”独孤公子也无奈。

        宇文泰嘿嘿笑了一声:“能怪我么?还不是为了保全你们?若是他真去天柱那里告你一状你又当怎样?”他说着朝我使了个眼色。

        我气极,转过头去不看他。

        他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对独孤公子说:“我来找你有要紧事。天柱的特使等你一早上了。”

        “有急事?”他侧目。

        “出大事了。”宇文泰压低声音说,“元颢打回北边了,目下攻克了荥城、睢阳,已在睢阳登基称帝了。”

        元颢是魏宗室。当年道武帝拓跋珪建立了魏,传到孝文帝拓跋宏,孝文帝在鲜卑人中实行汉化改革,下诏曰:“北人谓土为拓,后为拔。魏之先出于黄帝,以土德王,故为拓拔氏。夫土者,黄中之色,万物之元也,宜改姓元氏”。魏的国姓便改成了元。前几个月尔朱荣进洛阳废了幼主元钊,元颢为求自保投奔南边梁主去了。如今还没几个月,又了杀回来。

        独孤公子听了,沉吟半晌,剑眉一竖:“有人助他?”

        “南梁陈庆之,被梁主封了飚勇将军,带着七千精兵一起渡江过来的。”

        独孤公子沉默。

        陈庆之我自小便听祖父提起过。听说他身体孱弱,连普通的弓都拉不开,也不善骑马射箭,但是却有胆略筹谋,又听说他性简朴,善棋艺,是一名儒将。

        能让独孤公子沉默如此,该是难缠的对手。然而怕什么。我的独孤公子人中龙凤,难道有打不胜的仗么?便是败了又怕什么?我陪着他。

        我抬头看他,心里生出滋滋喜意。

        我是失了心志了。一朝缠绵,眼里心里,便什么都是他的天下。

        宇文泰又说:“如今黄河边战局吃紧,恐怕是要调你去前方了。”

        我的心一跳。不惧战事,只怕他把我扔在这里。

        我十四岁,有了一个如玉郎君。这世界于我,这连天战火于我,都尽瑰丽起来。江山美人,千古不变的风流话题。他这样的男子,断崖上扶剑迎风,风起红袍,江山在望。而我,在他身侧。

        如诗如画。

        正在痴想间,独孤公子低头对我说:“你先去休息吧,我去看一下。”说着转身便走,没有片刻停留。

        竟令我心中一空。

        宇文泰看着他走远,回过头来,先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笑眯眯地说:“墨离……我说他近来魂不守舍不似平常,看来那日我还为他做了件好事。”

        我还在气他,不理。他也不恼,依旧笑着说:“你都不谢我昨晚给你们解围。期弥头终于见到梦里的女子,我这个做阿奴的也为他高兴。”

        我抬头看着他。他也知道。他们是同乡,自幼的玩伴,结伴出来闯功名,想是也会说到这些隐秘的心事。

        他也看着我,突然一改嬉笑模样,轻轻叹了口气:“给他做妾?”

        我摇摇头:“我什么都不要。”

        他忽然注意到我颈子上挂着的菩提子,双眼一眯:“他连这个都给你了?”

        我下意识地伸手捂住。

        他一愣,然后沉默了一会儿,似是有些伤感:“那时我比你现在还小一些,也不甚明白他的想法……他成亲的时候闷闷不乐,也从不跟我们提起他的妻子。”

        “她……”我本想问关于他妻子的事情。可话到嘴边,还是没问出口。

        我不该在意这些。那是他的妻子,成婚十年,日日相伴也有数年光阴。他对她,一定还是有感情的吧?

        我生得太晚,很多事我无法改变,甚至连叫屈的资格都没有。

        见我欲言又止,宇文泰又一笑,说:“你这样跟着他也没什么不好。”说到这里他看看四周,又轻声说:“他不在的时候别随便出来走动。这里……不都是自己人。那个尔朱兆你要小心,他粗俗得很,跟期弥头又一直不对付。”

        乱世里玩的都是豪强互相吞并的游戏。这里的士兵虽穿着一样的战甲,却都各有主人,互不相让。这个道理我懂。

        我点点头。

        他的帐子里很整洁,一如他修得干净整齐的指甲。我打开他的衣箱,将他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都拿出来,将那斗篷叠好放在最下面。

        将衣服放回的时候,我见到那晚他第一次来春熙楼的时候穿的那件绛红色的窄袖袍子,想起宇文泰说的话,心里起了一个念头。

        他一整天未回,我一整天在他的帐篷里改那件袍子。等他带着一身夜露回来的时候,那绛红色的袍子已经合身地穿在我身上了。

        他进来,见了我一愣,展开我的手臂诧异地说:“这是何人?怎么未经传唤在我帐中?”

        我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笑着说:“我跟着公子在这里多有不便,所以……以后就改穿男装可以么?”

        他明白过来,捏着我的下巴哈哈一笑:“真是个俏郎君。一身够么?你去那箱子里挑,有喜欢的尽管改了自己穿。”

        得到他的肯定,我欢喜地凑到他身上,双手攀住他的脖子,软软地说:“那公子去哪里都不要把我一人丢下。”

        他没有回答,漂亮的眼睛笑盈盈地看着我,见我只拿带子束了头发,便伸手取下自己头上的白玉发簪,横插入我的髻中:“这个也给你了。”他掰着我的脸左看右看,突然一本正经地板起脸摇摇头:“不妥,这样更不妥。”

        “怎么?”

        他板着脸孔说:“若有一个相貌如此俊俏的小厮整日整夜在我帐中出入,别人会以为我有龙阳之好。”

        吓,又被他戏弄了!我一跺脚离了他身上。

        他忽然伸手托着我的腋下伸直了手臂将我举起,一直双脚高高离地,在我吓得发出惊呼的时候,他仰脸看着我,认真地说:“莫离,我带你去北中郎城好不好?”

        啊,他允我了。我心中无比欢喜,低头去啄他红艳艳的唇,也认真地说:“好。”

        这夜他心事重重辗转反侧,斜靠在床头,抚开我散乱一脸的头发,说:“前路尽是荆棘,竟要你和我一起承受。”

        可是坦途也罢,荆棘也罢,只要能日夜同他在一起,便正是我所求。

        我抚着他结实的手臂:“尽是荆棘才要一起承受。怎能让公子一人鲜血淋漓?”

        他叹了口气,将我的头按进他怀中,声音又低又沉:“我已奔波多年了。我生在云中,幼时全家随祖父迁到武川。独孤氏曾是鲜卑人中显赫的贵族,历代与拓跋氏联姻。可我们这些军功家族因为长期居于塞北,逐渐被那些南迁入关之后汉化的鲜卑贵族排挤。本来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我二十一岁时六镇起义,义军围攻武川怀朔,打破了我们原本平静的生活。怀朔的贺拔度拔拉了一个队伍抵抗胡琛的义军,我便也加入了。后来我们杀了胡琛的大将卫可孤,本可再进一步。但不久之后贺拔度拔战死,我只得避地中山,后来流徙到了定州。过了两三年,鲜于修礼死了,黑獭便也到了定州。”

        原来我被带到定州的那年,他也来了。我们一个从北,一个从南,都奔波千里,竟是为了数年后在这里赴一场约会。原来冥冥中我千里迢迢来到定州,只是为了来见他。

        他又缓缓说:“我投奔葛荣原是为了避祸。这里的汉人很恨鲜卑人,为了活下去,我和黑獭只能投了葛荣。他虽无逐鹿天下的大志,但毕竟当日曾是我和黑獭的救命稻草。他死了,我很难过。”

        我隐约看到这个男人的软弱。在这个乱世里,很多人都有野心,他也有。但他这些年过得这样艰辛,满怀壮志一次次落空,也许是有一些累了。

        我伸手将他的头抱进怀中。

        “如愿……”我轻轻说,“你别难过。终有一天,日月星辰都为你运转,山川河流都为你变色,你的身后会陈列百万雄师,旌旗猎猎,他们都会呼喊你的名字。你会成就大功业,生前站在这个时代的顶端俯瞰山河,身后名字刻入史册千古流传……到那个时候,你才可以笑着缅怀现在和过去经历的艰辛。”

        他抬起头看我:“我会吗?”他的目光热切又困惑,表情孤单而彷徨,像一只急待抚慰的小兽。

        “你会的。你会的。”我抱紧他。

        黄河滔滔长江滚滚,不知卷走了多少壮士的梦想和雄心。当年魏武帝作短歌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然而总有一些人被上天选中成为时代的骄子,一将功成,光耀史册。

        “到那个时候,你还会和我站在一起吗?”

        听到这句话,我几欲流下泪来。那样的时候,他还会希望和他站在一起的女人是我吗?

        我因爱了他,竟软弱至此。在遇到他之前我有多少年没有哭过?眼泪都交付给他了。

        “会的。”我哽咽着,“我会的。”

        我们在床榻间厮缠一夜。他像一只贪婪的野兽,仿佛过了今夜,就没有明天。**睁开眼看着他,他眼中的光亮温柔而朦胧。他将唇贴在我耳边,一声一声呼出潮热的气息。

        人的身体是如此的温暖。这秋夜凉意也尽被掩去了。

        注释:

        ①天柱将军:即尔朱荣。孝庄帝元子攸以尔朱荣有翊戴之功,拜为柱国大将军,位在丞相上。又拜大丞相、天柱大将军,增佐吏。及荣败后,天柱及柱国将军官遂废。天柱大将军的封号由此消亡。

        
    热门搜索:法国时尚性感内衣秀rosi官网老奶奶在线闫妮性感免费福利电影两性作爰动态真人图片动漫美女性感
    櫻花の島蜂巢影视BENK蜂巢影院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