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笔书网>南风阁之公子欢 > 正文 40. 无爱
        40.  无爱

        索欢屁股还没坐热,就见凤栖梧背着手进来了,黑着一张脸,招呼他他也不答。

        晦气!

        于是挑挑眉梢,识相地闭上嘴。

        凤栖梧仰靠在椅上,手扶着额头,苦恼的样子使屋内的气氛变得异常压抑,忽有一丝丝梅花暗香混着墨香萦绕鼻端,他睁开眼一斜,见窗边花几上放着的葡萄紫钧窑瓶内错落有致地插着一大束红梅,已被修剪过,被淡碧色的纱窗衬着,风韵独具。自己书桌上的黑檀笔筒内,亦斜插一小截梅枝,枝身光秃秃的,曲折得很有力道,却在枝尖儿上绽着三两朵梅花。

        这样柔弱与遒劲的对比,倒显得有些可爱了。

        只不知是花可爱还是这样做的人可爱。

        他把那支梅花移插到笔洗里,防止它过早凋零。

        “你过来。”

        索欢放下遮面的书,傻傻地过去,只听他一本正经道:“会按肩么?”

        “不会。”索欢摇着脑袋。

        凤栖梧怀疑地看着他,腹诽:连这点伺候人的本事都不会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男倌。

        “大人莫不信,索欢无才无能是人尽皆知的事。”他伸出手看了看,“不过大人若实在想要,小人可以一试。”

        索欢力道太轻,揉肩跟挠痒痒似的,弄的人起鸡皮疙瘩,凤栖梧很不满意地将他的手移到自己额上,“揉这里。”这下好像不错了,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舒服地闭上眼。

        索欢随着自己的心意胡乱揉着,只注意不让指甲戳到他,看他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便试探着问道:“郡主让大人头疼了?”

        只见他蹙了蹙眉,随后又舒展开,轻声道:“你说女人家成日里在想什么,恁地不顾大局,不知轻重!”

        索欢并不细问,只玩笑道:“大人该去问女人啊,何故问我来。”

        凤栖梧张开眸子沉沉看他一眼,又闭上,懒懒地嗯一声。

        按着按着,他似乎有睡过去的迹象,索欢低声询问:“大人累了,要不去里面睡会儿?”

        凤栖梧依言起身,见他不动,便道:“你也来。”

        索欢低下头呐呐:“不好吧……”咱们只是做戏给暝华郡主瞧啊!

        这想哪里去了,好在凤栖梧以为他是碍着上下规矩,满脸不耐烦道:“你也是男子,没那么多瞎讲究。”

        索欢大窘,敲了一下脑袋,心中唾弃:都想些什么呢整日!又暗自庆幸凤栖梧没懂,否则自己还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耳室陈设雍容沉稳,并不见多么苛求细节,比如那一整套名贵的紫檀家具,居然连雕花都没有,也少见托角牙,而是依着个人喜好嵌入大块云石,石质光滑细润,纹理逸趣横生。

        长窄的弥勒榻上铺着一张巨大虎皮,凤栖梧解了腰间佩戴的琐碎玩意儿,往上一倒便了事。索欢咂咂嘴,扯过旁边的毯子给他盖上,凤栖梧抓住他的手腕放到头上,道:“别管那个了,你继续。”

        索欢蹲在地上给他揉额角,瞧他心安理得的样儿,有些不高兴,恨不得戳他脑门儿几下,却不敢,还是得老老实实地干活。还好他很快便睡去,索欢起身捏着发麻的膝盖小腿,恨恨地看着那人的睡颜,心道:得亏我不是林怀衣他们,否则你还能睡得这样安稳。

        说来也奇,怀衣死了,自己惋惜伤心,可却不恨害他之人。对林怀衣的那几分心思,当真如此淡薄么?想他在时,纵然与自己同床共枕,也是衣冠整齐,不露一点轻薄相;而自己呢,活脱脱的衣冠禽兽,表面上不现坏形,心里却想见他发狂的样子,想让他像那些下流粗鲁的男人一样对待自己。这样,对他的那丝不甘和不舍就可消了,这样,他和世间的其他男子就一般无二了。

        后来,林怀衣自刎,他还是没得到,可是原先那些不甘心和舍不得,竟像飞灰一样消散。

        索欢站直身体,细细打量着周围,最后目光又回到榻上的男子身上,却是凉凉一笑。你那般言之凿凿地说我喜欢林怀衣,焉知不是太自以为是的缘故?喜欢不喜欢林怀衣,连我自己都摸不准呢,你又知道什么!

        到底喜不喜欢呢?索欢慢慢踱到镜台前,面无表情地盯着镜子。“神仙在此,何必扬州”是吗?那你为何愚蠢至此,你晓不晓得,若你活着,我会因求而不得而记你一辈子,可你死去,那就是往事如烟,你的神仙很快就会忘了你的。

        是了,你心怀大义,宁愿舍生取义,自然不会为了区区男倌而活,可最终,有谁知道你的牺牲,在所有人眼中,你都不过是个畏罪自杀的小人罢了——你啊,总是这样愚蠢……可是,偏偏就是这愚蠢,让人敬重,让人珍惜,也让人……索欢移开目光,不再想下去,如今,任何把自己和他联系在一起的卑劣肖想,都是对他的亵渎。

        索欢信步走着,脚下碰到一团柔软的东西,随即听到低微的叫声,低头一看,是那只小狐狸。索欢蹲下身,低声道:“嘘,吵醒了他,剥你的皮呢!”说着便怀抱了它,一边轻轻安抚着,一边观赏墙上的挂件。宝剑扇子什么的倒也不稀奇,只是角落里紧挨着多宝格挂的那幅画儿,画的竟是桃花千里,浓艳绮丽,与此间的风格极为不搭。

        正细细看着,背后响起声音:“你认得此画?”

        凤栖梧醒了,索欢并未回头,只道:“哪里,只觉得这花好看罢了,可惜画中之景,镜花水月,美得太不真实。”

        凤栖梧知道他喜欢花,也不多言,由着他在那里痴看。

        “……可是我不明白,大人既然不喜欢这幅画,为何还要将它挂在房中?”

        “我不喜欢?你又知道了!”凤栖梧谑笑着反驳。

        索欢回头看他一眼,又偏头看向那画,“大人若真喜欢就不会将它挂在角落里,这样点眼的颜色,如不细看还真发现不了呢。”

        风尘中人,惯会揣摩旁人的心思。凤栖梧存心逗弄他,便也走过去同他一起看,叹气道:“自己画的,不喜欢也只能挂着。”

        索欢离远了些看:“我见过大人的画,画风与这个迥乎不同。”

        凤栖梧怀抱双臂,一挑眉梢,“人会变,画风亦会变,此画是我早年所作,不行么?”

        如此强词夺理,简直令人无语。索欢点了点留白处的一枚印章,“这是落款吧?一个字。大人的名讳,三个字。——您这是欺负人不识字吗?”

        凤栖梧编不下去了,点着头赞道:“嗯,虽不识字,数数儿还是会的。”

        “而且,”索欢没理他,继续道:“人虽会变,但若非突遭巨变,心智性情很难有大的变化,大人可是一直顺风顺水,敢问是遭遇了什么才一改往日的柔靡之风?”

        “行了,伶牙俐齿,说你不过。”凤栖梧仰头观望着画面,笑意慢慢减淡,“这是白墨渊的真迹。”

        “白……墨渊!”索欢惊得瞪大眼,顿时不敢再摸。白墨渊最擅绘桃花,可惜英年早逝,所遗画作不过十数幅,其中桃花不超五幅,价值连城。

        “大人,我曾听说,白公子的桃花,从来不题款,不落章,这副不仅提款了,这印章看着也十分奇怪。白墨渊,该是三个字啊,难道白公子落的是什么别号之类的?”

        “那是旁人盖上去再赠予我的,一个‘华’字。‘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华。”凤栖梧略带讽刺地一笑。

        “怕也是‘暝华’的华吧。”索欢轻轻念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极赞女子贤良淑德,郡主待大人之心,日月可鉴。”

        凤栖梧无话可答,许久才勉强点头:“你知道这个,倒也不全是白丁一个。”

        这不知是夸赞还是贬损的话叫索欢窘得低了头,摸摸鼻子道:“南风阁里都编成唱曲儿了,听多了可不就知道了。”

        凤栖梧似乎没在听他说什么,自顾自上前摘下那幅图,随手一撕,连城之价的宝物立时毁了。

        索欢瞠目咋舌,痛惜不已:宝贝呀——是金玉也就罢了,没了总还能收罗到,可白墨渊已故,到哪儿再寻出一双丹青妙手,重现一副桃花源?

        凤栖梧看着他那肉痛的样子,不免好笑,“你不必可惜,白墨渊的桃花从来不落款是因为自信无人能出其右,可世人不明就里,竟以此作为鉴定真伪的标准,所以从这幅画烙上题跋的那一刻开始,就已一文不值。”

        “可大人知道它值!”白墨渊画风独特,自成一派,行家一见便知真伪,怎能因为如此牵强的理由就将它撕毁。

        “在我看来,不值。”他淡淡说着,面上心里都没起一点波澜。

        这是当年白墨渊专为他而作的东西,他没要,不想辗转数人,还是转到了他手中。同一幅画,不同的人,一样的情,原来在他心里,从始至终都只两个字:不值。

        其实若不是被索欢提起来,他何尝记得房里还挂着这样一幅画?再浓艳的颜色,再热烈的情,连他的眼都不曾入,又谈何进他的心?

        纵然其泼朱撒赤的奔放、如火如荼的境界使郡主心醉神迷,视它为最好的礼物,寄予了自己全部的美好愿望。

        奈何,收礼的人铁石心肠。

        几截残画落在地上,颜色沁透纸背,正负皆红。索欢低头看着,突然双目一亮,将小狐狸给凤栖梧抱,自己蹲下去一片一片拾起残毁的画作。

        凤栖梧笑他财迷,道:“此画已断,就算拼上……”却不说了,一脸疑惑地看着索欢将那拾起的残片重撕一遍,撕得细小破碎,再不可能修复。

        “画者,话也。送画有送话之意,话已送到,画毁了也不算冤屈,好比那鱼传尺素,不也得剖腹取书么?方才竟是我俗了,这画中之话大人早已收到,我若痛惜一幅画,不啻买椟还珠,本末倒置了。”

        明明是暴殄天物之举,硬被他说得这般高雅,凤栖梧有些惊讶,嘴角一弯,虽是哂笑,却真心觉得这小倌很有点儿……机变。

        凤栖梧立着看了一晌,正欲走开,索欢捧着满满一捧碎红纸片送到他眼前,一脸认真地问:“大人不爱瞧画中虚景,可爱化虚为实?”

        “化虚为实?”凤栖梧心里豁然明白,果然,索欢将手举高,让一捧红纸自然零落,屋内无风,纸片很少飘散,多是堆磊在地。

        真像一小堆凄美的桃花,真像一小座红色的坟冢。

        “桃花易落,谓之薄命之花,纵然绝代风华,终是随水飘零。不祥。”

        宰相大人话语深邃,应是意有所指,索欢猜不准他指的是谁,只好选择听表面,摇头道:“此言差矣,桃花逐水,桃花债,桃花劫,均言风流,所以小人以为桃花是多情之花。不过……”他亦含了别样意味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嘛——”

        郡主不愧人间贵胄,不同凡响,早早地就预料到今日结局,送了这样一幅画,真是一语成谶啊!

        凤栖梧眯了眸,啧——这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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