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笔书网>玉帛金鼎 >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新仇旧恨
        第二个学期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与汤山直接相关;第二件事人们私下议论,认为也与汤山有关,而汤山不但疾口否认,后来与朋友陈瑜生提起此事,还恨恨不平地说:

        “他妈的,我倒希望此事真是我干的。”

        第一件事发生在开学不久,周老师又打人了。这事本来稀松平常,惟一的不同是,他这一次出手比较重。准确描述的话,周老师这一次打学生出的不是手,而是脚。

        周伟良一脚将一个学生从二楼踹到一楼,原因仅仅是,这个学生中午来得太早了,在教室里与几个同学玩闹,吵得他无法睡午觉。

        睡眠不足的周老师,愤怒之下,第一次踢出佛山无影脚,可又没掌握好分寸,使得该名学生沿着楼梯滚下来,躺在地上一整个下午没站起身。

        事实上,这名学生重新站起来走路,是在两个月之后。因为医院的诊断表明,学生的小腿严重骨折,治疗后还留下了终生后遗症,两腿长短不一,慢慢走路不明显,跑步时身体摇摇晃晃。

        这个倒霉的学生,就是汤山。周伟良并不知道,伤者与上学期惟一及格的优秀学生是同一个人。

        此事要是发生在今天,无论落到哪一个学生头上,家长都不会善罢甘休。但发生在那个时候,而受害者又恰恰汤山,事情就变得微不足道。

        汤山的父母虽没离异,但早已分居,形同陌路,他跟着年迈的祖母长大。

        摔伤那天,汤山的酒鬼父亲倒是怒气冲冲地赶到学校,声言要讨个说法。

        行凶者周伟良一开始极为嚣张,嘴里满是川味粗话,试图以气势压住对方。但刚“日”没几句,汤山的父亲忽然提起酒瓶子,从一楼扔到二楼,砸在周老师宿舍的门框上,嘴里喷着酒气吼了一声:

        “狗娘养的,信不信我挖个坑埋了你?”

        周伟良再不敢言语,缩在房间不露面。后来校长出头,将满身酒气的汤山之父劝了回去。受害者的讨回公道之路,也就走到这一步为止。最终没有任何说法。

        再说说本学期的第二件事。

        三个月之后的某一天,周伟良吃饱喝足在村里闲逛,凡见到面貌周正的女性,便走上前热情打招呼,这回不是四川腔的粗话,说的也不是本地方言,而是普通话:

        “美女,要不要聊聊天?”

        听着温文尔雅,但句子却不是周老师自己原创的,明眼人一听就知道,他是将城里人在网络上撩妹的路数,直接搬过来调戏村姑。

        周老师的搭讪套路,当然不止这一句,如果喝了几杯酒,或者哪个村姑回眸一笑,给了他无穷的信心,他也会说英语。有时转过一个屋角,他冷不丁蹦出一句:

        “Hello!”

        乡下人没见识,这么一句洋文经常把人吓得落荒而逃。

        因效果不佳,周老师又改变策略,用了另一个更为简单的招呼语“Hi!”,再辅以双手一摊的动作,或一脸无辜地耸肩,往往能把一两个傻大姐逗得咯咯直笑。

        后来村里有学问的人士统计过,周伟良老师说过的英语单词,一共只有四个,除了上面的两个招呼语,还有“Yes”和“No”。

        说“Yes”的时候,大点其头;说“No”的时候却不是摇头,而是伸出右手食指,在人家眼前左右摇晃。

        这天,周伟良在村里使尽浑身解数,说完了曾经练习无数遍普通话和英语,收获却不大。毕竟那是农忙时节,没几个村姑会无聊到在巷子里瞎转悠。

        直到夜幕降临,他只好灰溜溜地回学校。

        周伟良走到村口,突然冒出几个黑衣人,用蛇皮袋子往其头上一罩,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有坏蛋用板砖在其头上拍了三下,还有力大无穷者,用棍子在他胸腹间猛捅了无数回。

        袭击者还算是比较厚道,周伟良手脚完好,不但没残,事后还能连奔带跑回到学校。清点战场,脑袋两个口子一共缝了十五针,胸前肋骨断了两根。

        周伟良带着哭腔报了警。

        此事惊动了公安局和教育局,前者发誓严惩真凶,后者在媒体面前大发感慨,不外乎世风日下,人心浇漓,居然连老师都打,叫人情何以堪。

        但是,两部门调查来调查去,无奈地发现,案件只有受害人和作案地点,找不到犯罪嫌疑人。

        周伟良自己甚至连作案工具都说不清楚,一会认为是板砖,一会又觉得似乎是块顽石;一开始信誓旦旦称人家手里拿着木棍,转头又改口说不对,应该是铁棍,否则他的肋骨没那么容易断。

        可在作案现场,这几样东西都没找到。

        此案最终不了了之,成为方圆十里至今未解的最大谜案。

        后来人们对此案有过各种传言和猜测,其一是认为这场袭击与汤山有关,动机就是复仇。

        但这个说法并未被警方采信,毕竟那时的汤山,只不过一个七岁的孩子,腿脚尚未完全复原呢,直接参与绝无可能;要说他自己不出面,却纠集这么多个成年人替他复仇,更是无稽之谈,谁能相信他有这份号召力?

        当然了,孩子没本事出手,汤山他爹却具备作案的动机和能力。但这一点也被警方推翻了,因为汤山他爹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据:事发之时,有目击者称,他在自家后院里醉得一塌糊涂。

        另一个说法更为可信。周伟良常在村里调戏村姑,惹怒了人家的老公,男友,或者未成年少女的爹,这些人自动自发地组织起来,策划了一次完美的袭击行动。

        无论如何,此案成了周伟良人生的转折点。这年暑假过后,他辞去了教职,回到城里,没再去找正经的工作。

        周伟良以东城为根据地,开始了街头拼杀的生涯。凭着当过兵的体魄,再加上做过老师的智慧,短短一年时间里,他便开始暂露头角。

        当年枫林镇最著名的一场械斗,到现在仍为人们津津乐道。

        械斗发生在深夜,械斗的一方是十几个着装统一的年轻人,每人手上一根铁棍,出手全是专业招式,连走路的步伐都是那么整齐。这十几个人,直把对方三四十人打得哭爹叫娘。

        一夜之间,枫林镇的江湖面貌为之一变。

        后来江湖上传言,这十几个年轻人,是周伟良从外地专门召集而来的战友。

        几年后的某天,周伟良在打残了另一个著名人物之后,成了东城一带最大的扛霸子。顺利成章地控制了东城非法的赌场,以及合法的小贩摊位,前者暗中抽水再加高利贷,后者明着收租金。

        又过了两年,周伟良买摩托车建豪宅,把旁人羡慕得直流口水。街头传言,他上通官场,下达贩夫走卒,才能混得如此风生水起。

        通不通官场没见到什么实证,与贩夫走卒的关系,却是大家明眼所见。他每次从农贸市场的小贩摊位前走过,人们争先恐后地大声叫着“伟哥”。

        一开始周伟良很享受“伟哥”的称号。

        他是看着香港黑帮片长大的一代人,知道单名后面带个“哥”字意味着什么,听上去要多拉风就有多拉风,比之官场上的人姓字加官位再带个“长”字,更加让人敬畏。

        后来,周伟良在一些药店、成人用品店门口的广告纸上,看到自己称号出现的频率相当高,这才反应过来,“伟哥”两字经不起仔细琢磨,听起来威猛无匹,事实上叫多了,反而让男人的某项功能大打折扣。

        渐渐地,这两个字便成了他的心病。

        周伟良再次从小贩摊位上走过,小贩点头哈腰跟着叫“伟哥”,他便奋起一脚,将人家摊位踢翻,骂道:

        “日你妈,叫我良哥。”

        小贩满心委屈,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大神,只好一边捡地上的菜帮子,一边赶紧改口道歉:

        “不好意思啊良哥,对不起啊良哥。”

        此后人们当面都叫他良哥。

        可是,“良哥”又与“娘哥”同音,客观地说,周伟良从里到外一点都不娘,甚至有点野,但称号里带个“娘”字,总归不太男人。于是,“娘哥”二字,不久又成了周伟良的心病。

        然而这回没法改了,自己吐出的痰不能重新舔回去。

        再后来,在别人一步一趋点头哈腰叫“娘哥”时,周伟良总是会无端地满脸怒容。

        其实,在背地里,周伟良被人叫得最为广泛的外号,是周扒皮。

        绝大多数人不知道这外号的源起,只有汤山清楚,那是陈瑜生取的,直接抄自小学课本上的《半夜鸡叫》。没什么创意,而且太不尊重原作版权,然而大家就爱这种叫起来上口的俗名字。

        于是,周伟良在大家的私下谈论中,什么哥都不是,只能成为周扒皮。

        周伟良一直不认识汤山。

        原因之一是,汤山从孩子到成年人,相貌改变较大;原因之二是,周伟良人生经历太过丰富,他怎么会记得,曾经教过的惟一一个及格学生,同时又是被自己踹过一脚、落下残疾的顽童?

        汤山却一直记得周伟良。他看着周老师变成城里的伟哥,又自称良哥,最后成了朋友口中的周扒皮。

        多年来,汤山心中的仇恨一直没能释怀。只不过,他一直找不到复仇的机会。

        这一次,机会终于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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