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阮当天晚上睡在了医院里。
陆祁言也在医院陪了她一夜。
第二天一早，陆祁言就担心她在医院住得不舒服，把她接回了陆家。
昨天陆祁言在手术室外面的走廊说，要把陈燕婉送到京城郊外的养老机构。
薛阮没想到他的做事效率这么高。
她今天回到陆家，家里就已经没有陈燕婉的身影了，甚至那几个一直对陈燕婉言听计从的佣人都不见了。
只剩下那个在陆家待了许多年的老管家，和后来被陆祁言找来专门照顾薛阮的保姆在家里。
陆祁言抱着薛阮上楼，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主卧宽大而柔软的床上，仿佛她是某种脆弱易碎的珍宝。
沈烨是跟着陆祁言一起回来的，见到这样的场景，就默默从房间退了出去。
偌大的房间只剩下陆祁言和薛阮两个人。
只是过了一夜，陆祁言下巴上就冒出了许多胡茬，眼下更是有着一夜未眠的乌青，双眼布满红血丝。
但他此刻的狼狈不是因为熬夜，而是因为痛苦和难过。
薛阮知道，陆祁言是真的无比期待她肚子里这个孩子的到来，也是真的因为孩子没了而悲痛伤心。
但即使他很难过，也只是把自己的难过压在了心里。抱着她的时候除了在道歉，就是在安慰。
“对不起宝宝……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陆祁言声音沙哑，“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这话像是在安慰薛阮，又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嗯……”
薛阮的脸上带着某种虚弱的苍白，嘴唇依旧没什么血色，轻声应了。
在陆祁言看来，怀里的小女人看上去那样单薄，又那样脆弱。她的全世界就只有他一个人，能依赖的也只有他一个人。
可他依旧没能保护好她。
薛阮能感受到，陆祁言在紧紧抱住她的时候，高大的身体会忍不住颤抖。
她不知道他是否在怕，怕她有天会像这个孩子一样就这么离开他。
说实话，陆祁言那种痛苦又隐忍的样子，看得连9122都有些不忍心了。
毕竟它很清楚，这场怀孕到流产，从头到尾的每个细节都是薛阮设计好的。
但男主陆祁言却是从头到尾付出了真感情。
连它一个系统有时候都会为男主的温柔痴情而感动，它的宿主却从来都没有因为男主现在深深爱着她，而对任务产生过丝毫的动摇。
——
陆祁言查了很多资料，越查就越是心惊。
原来流产对女人的伤害那么大，哪怕是最用心的调理养护，甚至养上好几个月，也不能保证身体可以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因为这场突然的变故，陆祁言和薛阮原本马上就要举行的婚礼不得不推迟了。
这些天陆祁言很少去公司，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家里陪着薛阮。
他让人给薛阮做各种补品，让人每顿饭都变着法儿地做得好吃又好看，甚至还因为薛阮没有胃口，就尝试亲自下厨。
一个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进过厨房的豪门少爷，现在却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穿上了傻乎乎的围裙。
一边在手机上找菜谱，一边照葫芦画瓢地学着做饭。哪怕自己的手被烫到了，也丝毫不在意。
他只希望自己心爱的女人吃饭能多吃两口，他恨不得每一口饭都亲手喂给她。
但陆祁言还是发现，他的缈缈自从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之后，变得越来越沉默了。
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了。
身上几乎找不到从前那种活泼调皮的影子了。
即使每天他都想办法让她多吃点，可她还是越来越瘦了。
甚至有时候，晚上陆祁言把怀里的人抱得紧一些，都会觉得有些硌。
陆祁言有时候会想起他和薛阮初见的场景。
他想起薛阮一醒来就直接把他撞得鼻血直流，想起她当着他的面居然叫沈烨叫老公。
他想到当时自己的小女人真的活力满满，眼睛里闪着晶亮灵动的光，像是误闯入缥缈森林的小鹿一样。
胆子那么大，喜欢撒娇又会演戏，把他吃得死死的。
可现在……
有天晚上，陆祁言抱着薛阮才刚刚睡着，突然就被怀里人的惊颤而惊醒。
他手忙脚乱去打开床头灯，低头一看，怀里的小女人发着抖泪流满面，大滴大滴的泪啪嗒掉下来。
“怎么了宝宝？做噩梦了是不是？”
陆祁言吓坏了，紧紧抱着薛阮拍她的背，一边亲她的头发一边安慰，“不怕，老公在这里，老公抱着你呢，宝宝不怕。”
薛阮抬起头来看向陆祁言，声音微微颤抖。
“我是做了个噩梦……我梦见，梦里的你知道我怀了你的孩子之后，逼我去把孩子打掉。”
“你说我只是你包养的一个玩物，根本没资格留下你的种。”
“我说我可以离开，我绝对不会再来打扰你，更不会用孩子来交换什么。”
“可是你不让我走，你强迫我去把孩子流掉。”
“我不同意，你就直接让手下的人打晕了我，把我带去医院。”
“等我醒来，我的下半身好像被掏空了一样疼，我的孩子没了……”
“……别说了，别说了。”
薛阮泪流满面地轻轻说着，陆祁言听着，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一样，疼得他喘不过气。
他大口大口呼吸着，胸口剧烈地起伏。
为什么…为什么这明明是渺渺的梦境，他听起来画面感却这么强。
仿佛他真的对她做过这种事一样。
但是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这只是个梦，”陆祁言紧紧抱住薛阮，“我爱你宝宝，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你知道我有多爱我们的孩子，我怎么可能对你对孩子做这种事。”
“梦都是反的，你只是还没从失去孩子的阴影中走出来。”
“别怕，别怕宝宝，以后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
9122说陆祁言的虐心值在这一刻达到了80。
昏暗灯光下，陆祁言迫切吻上薛阮的唇。
自从薛阮宣布怀孕到流产这么多天以来，陆祁言一次都没有碰过薛阮。
每每有了冲动，他都是一个人去浴室解决。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身心都感到痛苦和迷茫。
他需要和自己爱的人更加紧密，才能从中确认对方存在的真实，得到些许的安全感。
近乎疯狂。
攀顶那一刻，薛阮仰起头，有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她感觉到陆祁言也哭了。
他埋在她的颈间，一阵湿润蔓延开来。向来强势的男人有种前所未有的脆弱，声音低哑地在她耳边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宝宝…我爱你。”
薛阮闭着眼睛想，这都不动摇，她可真是铁石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