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硬啊！
明末的文官，都有一个共同的优点。
那就是嘴硬！
周显也不虚以为蛇了。
于进山厉声斥道：“赵大人，你最好认真的看！”
赵洪学硬着头皮翻开案牍，越看，越心如死灰。
上面记录的可不仅仅是他举荐顾前顺的过失。
尤其是顾前顺交上来的证词。
里面细数了他的十几个罪状。
而且都是实锤的不能再锤的罪行。
人证物证俱在。
“赵洪学，你可有话说？”
面对当朝监国驸马爷的责问，赵洪学双膝颤颤，几度想要跪下。
可他在关键时刻选择了硬撑。
没错！
这就是大明的文官第二个优点‘宁死不屈’！
“驸马！”赵洪学故作镇定，展露出一身浩然正气，更有大义灭亲的豪迈圣风。
只见他整理了一下官袍，威风凛凛的说道：“驸马，这必然是顾前顺那个王八蛋对本官的诬陷。”
“本官以为，顾前顺勾结逆党，给朝廷添堵，如今东窗事发，想要把本官牵扯进来，将这一摊水搅乱。”
“此等歹毒心肠之辈，天怒人恨。驸马岂能凭他一家之言，便诽谤本官？”
“哦？那是我错怪赵爱卿了？”周显压着愤怒，故作平和的说道。
赵洪学比之前更显两袖清风，桀骜道：“不错，本官入庙堂多年，虽不能说身居高位，却也是正三品的大员，岂能委身求屈，跟一个芝麻粒大小的狗官沆瀣一气？”
“本官有那么小家子吗？”
“倒是本官心心念念为朝廷分忧，夜以继日，从不曾愧对朝廷！”
“更不曾愧对陛下。”
“此情，天地可鉴，还请陛下明察。”
最后这两句话，赵洪学拱手朝着北方泰山的方向作揖。
显然他是说给远在山东的崇祯皇帝朱由检说的。
更是以此来向周显施压。
好让周显认清自己的身份，纵然是驸马又如何？
不过是一个外臣皇戚罢了。
真正当家做主的是崇祯。
再者说了，大明的三品大员是想抓就抓的吗？
此刻的赵洪学，自诩他比钱谦益更有骨气。
周显眉梢一挑，看着视死如归，岿然不屈的赵洪学。
不禁想笑。
他最清楚大明文官的这种把戏了。
一个个哭爹喊娘，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给谁看？
真以为我给你们脸了？
周显朝着于进山点头示意。
后者心领神会，转身说道：“把人带上来。”
片刻的功夫，两名锦衣卫拖着一个遍体鳞伤的男子走了进来。
他就是正定县的县令顾前顺。
顾前顺进来之后，看到赵洪学时，神色明显一惊。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幽怨的眼神。
不等周显多问，顾前顺便剑拔弩张的指着赵洪学说道：“驸马爷，就是他，是他指使我那么做的。”
顾前顺傻吗？
他一点都不傻。
他稍微睁开眼睛看看这状况，就知道事情发展到什么态势了。
明摆着就是要让他来指证的。
“你血口喷人，本官眼中岂有你这等乡野匹夫？”
赵洪学怒了。
好戏上场了。
周显摆出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特地让人将顾前顺扶起来，给他赐了座。
旋即说道：“顾前顺，你说话之前想想你的九族成员，若有半句假话，我就把你交给赵大人处置了。”
周显此话，杀人诛心。
顾前顺当即恍然，急道：“大人，下官接下来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分隐瞒，大人诛下官十族又何妨？”
周显：“……”
周显心里乐呵呵，这话听着感觉这么的熟悉。
那顾前顺的第十族亲朋们，估计又要吟诗作赋，好好感谢一番昔日好友了。
“赵洪学，人在做天在看。”
“六年前，袁督师跟皇太极在辽东大战！”
“是你苟且粮运官，在战火狼烟的辽东大边阵，克扣粮草跟朝廷下发的兵器甲胄。”
“你获利八百万两白银，买主便是建奴皇太极。”
“你，你胡说，血口喷人，简直是胡言乱语，来人……”
赵洪学以为这里是自己的宅府。
下意识的就要让自己的家奴将顾前顺乱刀斩死。
但是他察觉失言，便不敢造次。
而是脸色狰狞的对周显说道：“驸马，此等孽障，对外征战百无一用，对内惹是生非，毫无一长，留他何用？”
“那朝廷留你何用？”
周显沉声一语，怼的赵洪学哑口无言。
随后周显对顾前顺说道：“继续。”
“驸马爷在上，下官所言有理有据，当年朝廷发放辽东的粮食，有幸在上谷郡经过，运粮的将军还在上谷歇息了一夜。”
“当时下官刚刚履职正定县的县令，故而也被上谷郡守大人调到郡守府作陪。”
“就是那次，下官受到赵洪学的书信，让下官转达给运粮的将军。”
“下官也不以为意，谁曾想，郡守府的宴席过后，那位粮道将领便在下官的正定县留下了五万石粮食。”
“合计六百万斤。”
顾前顺说到这里的时候瑟瑟发抖，因为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一大批粮草。
所以至今都记忆犹新。
当时的顾前顺觉得自己要掉脑袋了。
但是事后不但屁事没有，朝廷上面还奖励了他。
赐了黄金百两！
并且深受郡守大人赏识。
顾前顺的话，带来了很大的信息量。
周显心中的怒意更加冷冽。
因为周显这几天翻阅过辽东那边的烂摊子。
自从袁督师被崇祯皇帝凌迟处死之后。
辽东已经失去了北方第一大重镇的桂冠。
宁远铁骑基本上全军覆没。
剩下的辽东铁骑也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大多数士兵丢盔弃甲，遁入民间。
不少还改行当了流寇山贼。
也就是在那之后，建奴才趁势南下，侵占了大明北部的辽东边陲。
并且兵锋直指北京。
好在辽东那边还有长城屏障，直接连同渤海。
建奴想要进来，只有海陆跟陆路。
海上的威胁也很大。
毕竟袁崇焕已经把毛文龙给斩死了。
陆地上的缺口，那就是连同雁门关的宣府边镇。
所以，这也是大明文武百官都公认的建奴入驻中原的两大路线。
但这些都是周显如今要面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