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笔书网>进击的河蟹 > 正文 第三百七十七章 梦昔忆景时(番外)
        楔子

        记不得恨顺国府是什么时候了,只偶然想起,当时家中大变,他成了我此生唯一的仇人。

        恍然许多年过去,我依旧住在他当时给我买的小屋子处,身边有个护卫,从我许多年前来这里时,他便一直跟着我。

        不知为何,近来总是多梦,鬓上多了几缕白发,我残破的身体是越发不经用了,每当看到他在我梦中最后一次离去的背影,便觉得凄婉极了。

        不知何故,我总在梦里回忆他,那些景时,细想起来,竟还是觉得痛苦不堪。

        _

        昨日,父亲被一本顺国府的奏章诬告,内容是关于他近几年在官场上所有受贿的证据。而检举他的人正是顺国府的当家人,霍渭洵。

        隔日,霍渭洵奉旨抄家,带兵匆匆赶来,将家中奴仆一干人发卖,爹娘被困狱中,等待圣上亲审。

        仅一夕之间,原本的宅子被拆个天翻地覆,我曾视为珍宝的东西,也被他们悉数摧毁,但我竟不明不白的活了下来,此时还坐在我最恨之人的车上。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我家,也不曾见过他本人,只是打小便听说过他的名号。

        早在他抓获我时我就追着他问,为什么要如此卑鄙。我以为他会狡辩,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却不想,他直截了当的说:是我。

        我像被丢下冰水,绝望的想伸出头来喘息,可那个岸上的人又无情的将我推入深渊,直到我不再挣扎。

        马车在不经意间停在顺国府门口,霍渭洵拉着我下车,我极度抗拒他的触碰,气的直接甩开他的手,踩着木制板凳从马车上下来。

        我愤愤的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恨意:“我以为你会杀了我。”

        霍渭洵皱着眉,冷酷的不愿多说,独自走在前方,随行的仆人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自然不想同他们进去,转身就想跑,可当我没跑出三两步,便被人再次擒住,只能不甘心的任人摆布

        霍渭洵祖上世代袭爵,到他这里,已经是第五代了。府中除了霍渭洵,还有他弟弟霍淞洵,一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男子,但因他是次子,爵位顺理成章的落到了霍渭洵头上。若大的顺国府内,全凭霍渭洵一人当家。不知是不是他父亲早亡的缘故,若是如此,我真恨不得当面狠狠刺激他一番,也让他想起当时失去亲人的那种滋味。

        我原以为他把我带回来是想折磨我,或者让我生不如死,狠狠践踏我的自尊,可我不曾想到,他竟第一件事就是让侍女服侍我更衣。为了不防止我逃跑,他还故意在门口等着。

        直到我换完出去后,他用冰凉的手,拉着我不知往什么地方去。

        我心里对他是万分痛恨的,可除此之外,我又找不到可以反抗他的理由。

        霍渭洵带我去了另一个偏殿,一个一眼看上去就像是华丽的牢笼。

        我在心里狠狠咒骂了一句,霍渭洵已先用冷酷的语气问我:“生气吗?”

        我想都没想就答:“当然!”

        他们诬告我全家,如今还带我回到这里,不是囚禁,我想不出第二层理由。

        霍渭洵坐在我的正前方,手里端着一盏茶,小品一口回道:“我不会害你,但你现在已无路可去。圣上如今正在彻查你家之事,证据确凿便会在这两天处死。你若是想跑我不拦你,但你要想好,私收贿赂可是诛九族之罪,就算从这里跑出去,你确定你还能活吗?”

        我狠狠地瞪着他,在我心里,爹爹一直是个正直之人,虽不是什么大官,却也算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被他这样诬赖,我实属心痛。于是我恶狠狠回道:“就算我出去是死,也不想死在你这儿。你就是好人吗?爹爹一生光明磊落,我就不信他真的如你所说!圣上一定会查明真相,届时治你诬告之罪,你也会如我今日这般处境一样。”

        他一直冷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但愿三日后,你还能一如既往的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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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以为他只是得意忘形说出那样一句话,可三日后不仅没有听说爹爹沉冤昭雪之事,反而圣上已经下令斩首,爹爹此刻正被押送刑场,事情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我在顺国府焦急了整天,霍渭洵不让我出去,就连守门的也通宵值守。汗水在我的掌心肆意流窜,像是拼了命告诉我他们的存在。

        一直到日落十分,到尘埃落定之时,我才听到外面的丫鬟准备给我送饭进来。乘着他们开门之际,我看到了霍渭洵的深蓝色长衫垂落在我眼前。

        此情此景真是讽刺,一个害我家破人亡之人,竟还信誓旦旦站在我面前,并且想以这种软禁的方式困住我。

        我多想问他一句为什么,可是我太痛了,我不想再去问他这一切,为什么要诬告我全家,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为什么要软禁我,这些在今日发生的一切看来都不重要了。

        我茫然的看着他,霍渭洵将饭菜送到我嘴边,像是要喂我,可我竟不觉得饿,没有丝毫要进食的意思。

        他或许是被我这一举动惹恼了,又或许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见我如死人般不动,他大手一用力就将我的嘴咧开,迅速用勺子将饭菜送入我口中。他的动作很迅捷,同时又很粗暴,我想应该是不曾伺候过人的原因。

        我被他送入突如其来的饭菜呛得说不出话,拼命的咳,想把那属于他的恶心饭菜悉数吐出去。可尽管我最后将那些东西吐的一干二净,我的舌苔还是尝到了茄子和咸肉的味道。

        霍渭洵或许是真的生气了,暴躁的把盘子摔碎,我在这样极度安静的房间里呆了一天,尖锐刺耳之声划过我最敏感的神经线,猛地一下,我抬起头用恶狠狠的眼睛盯着他,像是要把他毕生所做的亏心事洞察光。

        我猜此时霍渭洵应该很想给我一个巴掌吧?他的眼神幽幽的,像是要将我吃干抹净,这样也对,我于世间已没有任何意义,他要怎么处决我,我又怎会有反手之力。

        只是我很不甘,最后我竟落到了他手上,我最不得其解之事在于,顺国府本已经够辉煌昌盛,为何他还会诬告我全家,爹爹在朝中于他而言完全没有障碍,他大可以风光一世,无限荣华,可他偏偏选了一条卑鄙的路。

        霍渭洵打断了我的猜想,只说了句:“跟我走”后,便一路抓着我的手出了这间屋子,穿过顺国府一些小角落,最后停在主厅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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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带到了霍淞洵面前,也是他的弟弟。他的为人我不甚清楚,只记得坊间传闻,他娶了蓬溪郡主,且听人说,这蓬溪郡主本是个蛮横无理之人,但嫁与霍淞洵后一改往日做派,先是为他洗手羹汤,后又料理后院,尽职尽力,面对霍淞洵时,却怎么都凶狠不起来,人说,是应霍淞洵脾性太好,这郡主也被教化了。

        这不过只是坊间传闻,于我所见却有本质不同。我所认识的他们兄弟二人,一个看上去冷酷无情,另一个温文尔雅,我把自己对于霍渭洵的恨强加在了霍淞洵身上,带有色眼光去看他。或许霍淞洵真的很好,但我固执的不愿承认。

        我在见到他时就摆出满脸不喜,将脸移开避开他的视线。

        但我身边站着霍渭洵,他提着我的衣角往前走一步,逼着我与霍淞洵正视:“往后他便是你的夫君。”

        纵使我心里有一千个惊讶,他们也没给我展示的机会,霍淞洵对我温柔一笑:“你可愿意?”

        我始终觉得他不是真心,只不过在看似文雅的面庞下包藏了一颗豺狼之心。我气的胸口起伏剧烈,死死的瞪着他,却不愿说一句。

        我自认不是高等门第,可要给仇人做妾,我怕此生也难以做到。

        霍淞洵将目光放在我身上就没移开过,他恳求的样子,让我差点忘了自己是如何落到今日这份地步。

        霍渭洵自然不肯给我好脸色看,他直接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了:“明日成婚,你且做好准备。”

        被送回到房院内时,我幻想过无数次逃离这里的方法,可最后都归于平静了。这些与我而言都不在重要,我静坐了一夜,从天黑坐到天明。

        直到第二日有丫鬟来帮我梳妆,替我沐浴,换上嫁衣,我才惊觉过来,自己要成婚了。我的夫君是我的仇人,一个我从未认识且未曾得罪的陌生人。

        顺国府这两兄弟,从前我只听说过他们之名,却从未亲眼见过,甚至不曾有过节,可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娶我。有太多的谜团了,我不知应当不应当去解。

        一直到我从偏门进府,到入住西苑一个偏殿,我才恍惚记得,今日我要成婚了。

        今年,我刚好十七。

        霍淞洵或许是在跟宾客喝酒,外面虽不及娶正妻一般热闹,可也看得出,他们费了心思,并不想亏待我。

        霍淞洵是不是喜欢我?

        这个想法从我心底油然而生,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独自坐在床沿边,更加确信了这个想法。

        不知这个房间是不是有暗门,霍渭洵的声音自不知名处传来:“既已嫁与我顺国府,你就是我家的人,往后不要想别的,尽心侍奉夫君便是。”

        我惊了一跳,可他的话里又让我更加气愤:“侍奉夫君?你把我家都毁了,竟还大言不惭说出此等话语,良心可安呢?”

        眼前是火红的盖头,我看不清他的人,只知道他又不知从哪里消失了,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一种绝望感充斥我的心头,我多么希望霍渭洵告诉我,爹爹不是他害的,这其中定有隐情,可他只字未提,这让我连给他找借口的理由都没有。

        外面依旧很热闹,我虽不是他的发妻,可他也算给够了我体面,只是我不愿就这样任人鱼肉,在霍渭洵走了之后,我悄悄掀开盖头,趁乱溜了出去。

        顺国府里真大,稍不注意就迷了路,我穿过庭院,往更幽暗的角落里走,身旁是石壁,石壁上的壁画倒是吸引了我,画的是一副仕女图,画中的女子虽看不清容貌,借着点星光倒把他们的身形给映照出来,女子的温柔妩媚,娇艳羞怯悉数落入我的眼中。

        我曾经也如同画中的女子一般,自由散漫,仅一夕之间物是人非,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若旁人问我,要寻死吗?

        我只能告知,想过,却又不甘。

        所以我独自在偌大的顺国府内游走了一整晚,我知道他们不会大张旗鼓的找我,就算会找,他们也不一定发现。这地方**静了,安静到我不禁潸然泪下。我坐在布满青苔的石凳上,上面有潮气,森冷的让我直哆嗦。

        我想起了从前在家宅中那些快乐的时光,想起了阿娘为我做的青璃糕,想起了爹爹有时会带一批书生到家来吃茶,我就躲在屏风后观看,等到书生走了之后,爹爹就会问我有没有喜欢的,巧的是我一直都没有。爹爹说,女儿家一定要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不然往后数十载可怎么过。

        只是在我短暂的十七载里,并不曾遇到一位倾心相付的良人,我觉得遗憾极了,或许此生都不会再有了。

        我坐了许久许久,又走了许久许久,喜服被我踩的一塌糊涂,就连额头上的珠翠我也把他们悉数取下,这才觉得头上轻松不少。

        一直到天明,我才被抓回去。

        是的,我被霍渭洵抓到了。

        他找到我时,我正坐在青苔石凳上。只是他并没有亲自到场,我是被府里的护卫给押送回去的。

        蓬溪郡主正和霍淞洵坐在一起用早膳,霍渭洵站在我的对面,见我回来,又用他那副冷酷的眼神看着我。

        我把目光转向霍淞洵,希望他可以看在喜欢我的份上救我,可霍渭洵用话打断了我的想法:“把她捆上。”

        很快,身边的护卫找来绳子,先是从我的手腕一直往我的脖子上缠。我不甘受人这样牵制,加上连日来霍渭洵加在我心上的恨,一巴掌就朝他的脸呼过去。连护卫都被我这突如其来的狠劲吓到了,他们大概没想到,我竟然还有此等力气。

        当我看到霍渭洵脸上瞬间出现五爪印以及被我打偏的头时,我才觉得心里有一丝畅快,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这是我在来这里后第一次笑。

        随即,他以其人之道,还了我一巴掌,在我笑的春风得意之时。

        我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不是如他一样出现了五爪印,也不知他是不是往死里打我,我只记得,那一巴掌不是很疼,固然有火辣辣的感觉,可也稍纵即逝。

        而后,霍淞洵对我投来一个心疼的目光,我看出他想为我说情,可也被霍渭洵抬手打断了。

        再之后,我被护卫押送回了那间昨晚我悄悄溜出去的喜房,依旧是火红的偏殿,不曾被人动过。我猜想,或许今天霍渭洵去上朝时脸上依旧是红肿的,大概会有人问他,是不是和妻子吵架了。

        我正这么想着,房门被人推开了。一双浅蓝色金丝鞋印入眼帘,随即,她的脸呈现在我视线里。

        “今日妹妹这番举动好生让人佩服!哥哥掌管着整个顺国府生死大权,你却敢动手打他,可知他为何未将你知罪?”

        她生的好生漂亮,连我看了那张脸都忍不住羡慕,于是我淡淡的接着她的话问下去:“为什么?”

        “因为夫君喜欢你,他自然舍不得让自己亲弟弟难过。”

        我诧异了一瞬,果然如我所想。

        “可是今早他并没有为我开脱。”

        蓬溪郡主靠近我,在这座虽然死气沉沉却又红得刺眼的偏殿内,找到香炉,并燃起了暖香。

        “从前我刚嫁入府中,他便为我点燃此香,后来我便爱上了这种味道,他也说过,此生只爱我一人,可他还是娶了你。”她用手抚上我的肩头,从背后贴近我的耳边道:“别得意,你什么都没了,或许他的这点喜欢,能让你活得更久一点吧?”

        我笑了:“你错了,我并没有打算在府里久住。”

        “可你已经与他成婚。”

        “我会走,等到他亲口说放我走。”

        蓬溪郡主讽刺我:“异想天开,你出去就会没命。”

        这我是知道的,当初抄家时少了我,朝廷不会没有察觉,我不知道是不是顺国府替我按下来了,可如果我出去被人逮捕,那顺国府也会有包庇欺君之罪。

        若要玉石俱焚,我想这或许是扳倒顺国府的唯一方法。

        我借故问下去:“真的是霍渭洵检举了我全家吗?”

        蓬溪郡主鬼魅一笑:“自然,你父亲贪污,朝廷依法将他处置,不曾冤枉了他。你大可不信,可你以为,你所见的父亲真的如你看到的那样正直?”

        我自然是不信的,她想用这种话将我爹爹贬低,我偏不遂她的愿。爹爹在我心中一向光明磊落,怎会如他们所说那般不堪,自古流言蜚语信不得,我对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我记得蓬溪郡主在走之前,凑到我耳边说了一句:“我讨厌你。”

        但我不讨厌她。

        _

        霍淞洵没有碰我,我也想过,若他乱来,我便一刀捅死他。天底下大概没人像我这么坏了。他只是来偏殿看看我,问我脸上还疼不疼,还给我带了药膏,说要给我冰敷。

        我一度想求他发发慈悲放我离开,可话到嘴边,我又咽回去了。我想他不会的,他只是看起来人畜无害,其实他也是个坏蛋。

        后来我没有让霍淞洵给我冰敷,其实他不知道,他哥没把我打疼。

        之后他就走了,一个人落寞的走了。

        傍晚时分,有人传话,说霍渭洵要见我。

        他们看我还穿着昨日的喜服,忙给我烧水沐浴,还替我重新化了一个精致妆容,换上曼妙的绫罗,最后竟然还有人搀扶着我过去。

        我推开房门时,霍渭洵手上拿着一本兵书,讲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他头也没抬对我说道:“坐。”

        我厌烦了他这种冷漠的口气,眉心微蹙,等待他发话。

        霍渭洵这才抬起眼帘来看我,又是那种冷酷到窒息的眸子,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莫非他是要为今早的事报仇?

        想来是我小人之心了,他放下手中的兵书,与我对视而坐:“早年可曾有过婚配?钟意何人?”

        我摇头。

        “既如此,你当夫唱妇随。我不管你从前怎样,嫁与我府,就当听从我家规矩,若再同之前胡闹,我便不能帮你自圆其说。”

        我冷笑,歪着头坏坏的问他:“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诬告我全家?能给我理由,我便安生。”

        “事实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我推翻他面前的茶盏,一股怒火从我的胸腔溢到脑海,面前的茶具被我摔得七零八碎:“若不是你诬陷,又岂会有此等事情?你们先是把我带回府,后来又囚禁我,接着逼我嫁给霍淞洵,然后呢?你们还想要我干什么?”我怒极了,对着她大吼:“即便你们想羞辱也用不着这样的方式吧?我认识你吗?我们从不曾见过,你却一次次摧毁我所有。凭什么呢?你将我带回来是为了霍淞洵吗?京城谁不知道你的冷酷,想困住我折磨我,你们还是人吗?是吗?你们是饿狼,会把人吞噬的饿狼!”

        压抑在心中的火发泄出来,我整个人都在颤抖,我笃定他不会杀我,因为我有霍淞洵这层筹码,他不会看他弟弟难过。所以我喘着粗气看着他,嘴角渐渐往上扬。

        霍渭洵也是真的被我这番话刺激到了,他踢开被我砸碎的杯具,扯过我身上的绫罗,粗暴的揽过我的腰肢,将我横抱起来,恰好他的书房内有个软塌,霍渭洵极度残暴的将我摔在上面,他的脸瞬间朝我压了下来。

        那张日夜吞噬着我的心的脸,不管我怎么看都觉得可怕,他太有压迫感了。

        我其实是怕他的,从见到第一面就怕,他总是给我一种要将我掐死的感觉,所以我那几天每晚梦里都是他恐怖的脸,我拼命做出一副无惧的模样,只是我怕他会杀了我,这样他也会觉得我也是不好惹的。

        霍渭洵阴冷的脸对上我的视线,我被他压的动弹不得,只听到他说:“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饿狼!”

        他开始扯我的衣服,袖口的狍子在刚才的打斗中就被扯坏了,所以他又开始扯我的领口,巧的是在来这里之前,丫鬟帮我换了件衣服,若是喜服,他断然不会这么轻易就给我扯开。

        一股冷空气进入到我的胸口,我拼命想挣扎,霍渭洵就更加禁锢我的动作。我好怕,真的好怕,但我不敢哭,我哭了他就会更加欺负我,我只能用手脚去推开他,我不管不顾的揣,想从他怀中挣脱掉,当我力气快用尽时,霍渭洵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低着头看我,眼眸还是冷的让我害怕。

        我知道我是颤抖的,我把这层卑微抑制住,毫不示弱的瞪着他,我想告诉他,我没哭,我不怕,你也不过如此。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被我抑制住的,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我只知道,他就是想动我也不敢,因为我是他弟弟的女人。若是他今日敢,我便告诉霍淞洵,让他们兄弟反目。

        我要他们都觉得我坏,都恨我,也不要他们觉得我畏惧。

        霍渭洵最后还是选择放过我,我警惕的看着他,他用他那并不温热的手指,替我扣好衣裳上的扣子,后又从我身上离去。

        后来是霍渭洵的夫人打开房门来送羹汤,我已经当做没事人一样坐着,她看了看我,最后又欲言又止,出去了。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我不得而知,我只记得,后来我独自回偏殿去了,夜里我又做了噩梦,梦见霍渭洵真的变成饿狼,来把我吃了。

        _

        事情来的很快,在我来到顺国府的第五日,圣上突然下旨说要搜查爹爹一案的余孽,我被牵涉其中。

        那天夜里,我被霍渭洵塞上了马车。

        “趁天黑走,去城外的客栈歇脚,明日之后再继续赶路,一路往北走,经过北坡,去河西,那里有我的眼线。”

        我不知该高兴还是什么,盼望的这一天终于来了。

        霍淞洵依依不舍的拉住我的手,抱了抱我,什么也没说就转身回去了。我猜他是不想在我面前流泪。

        霍渭洵又给我拿了条毯子,说是夜里风凉,等到了客栈再好好休息。

        马车要走的一瞬我突然让车夫停下来,问他:“如果我被抓住,供出是你包庇我,你猜,顺国府会怎么样?”

        我得意的笑在夜里变得机为狡黠,霍渭洵静默了一瞬,最终还是转过身去,只丢给我两个字:“随你。”

        马车终于走了,我被霍渭洵拿的毯子盖的严严实实,丝毫不觉得冷,是他亲手替我盖上的。

        一路出城,去郊外的客栈,再到最后的落脚点,霍渭洵都安排好了吧?即便我成功走了,到了之后也还会活在他的掌控中。

        我突然觉得好生不快,一路上,要不要跳车这个想法一直在我脑子里盘旋。

        我承认我是心软了,心软到最后我决定要放弃时,在出城的关口上被人拦了下来。

        那帮人要搜车,车夫察觉到不对,立马叫我逃走。

        我飞速的往回跑,顺国府我回不去了,这倒是给了我一个机会,天高海阔任我远走。

        沉闷已久的心终于看到一丝光亮,我拼命的往前跑,一直跑,跑到一群兵马前,那阵仗,即便在夜色里依旧那么醒目。

        我看到了霍渭洵,还有他弟弟。

        他们被逮捕在阵中,手脚被拷住,动弹不得。

        他也看到了我,仅一瞬,他便笑了。

        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原来竟这么丑,把我都丑哭了。

        他挣脱开旁人的束缚,又给了官僚银子,最后才朝我走过来。

        这与我平日里见到的霍渭洵判若两人,就在不久前,他还高高在上的替我盖毛毯,而就在此刻,他的发髻蓬乱,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人扒光了,丝毫没有从前的气魄,竟让我不再怕了。

        他竟傻笑着同我说:“不是让你走吗?”

        我也跟着笑了:“我不走了,我要去揭发你。”

        霍渭洵低下头,笑出了声:“你做到了。”

        “记得我让你去的地方吗?那里有地契,你且拿着,日后也好过,总归是我对不住你。”

        我竟笑着流泪了:“那你能告诉我,爹爹真的贪污了吗?”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没有回答我。

        “芷祈,记得吗?小时候有次你偷跑到了我家院子里,你说,日后你要嫁与我弟弟,所以他喜欢你,迫切的想要娶你。只是你不曾知晓,那日我也在,就在你们坐的树背后。”

        我从未同顺国府的人讲过我的名字。

        那一刻,我却全然明白了。

        明白他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明白他为什么不狠狠打我,明白他为什么要扯我衣服,明白他为什么跑来认罪。

        我知道,是他自己跑来自投罗网的,如果没有人顶罪,就算我跑遍天涯海角,他们也会一直追杀我。这一切,我终于明白了。

        我出奇平静的看着他,脸上湿润润的:“你喜欢我,对不对?”

        不止他,霍淞洵也喜欢我。

        我都知道了,知道的这样迟。

        我何德何能,他们俩兄弟都喜欢我,若是我能逃出去,将来我也会同我的儿女讲吧,我会朝那些女人们狠狠炫耀吧,我想我会的。

        他沉默了,低着头憨笑。

        我静默了,我不想感激他,一点都不,这本是他的错,我只是感慨,他的报应竟来得这样迟。

        我捧起他的脸,逼他正视我:“我恨你,永远都恨。”

        我不会原谅他,永远不会。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走了,他或许觉得我好坏,但我想告诉他,我本就坏,我不值得他救,一点都不。

        我后来回过头,泪流满面的看着他被带走,那群人在他身上推推搡搡的,他的脚被捆住,又怎么走得快呢?

        他或许一生都没有受过这等屈辱,可今日,他也如同我家破人亡的那日,绝望凄凉。

        我如他所说,在小客栈住了一晚,隔日出城,在五日后去到了河西。那时,顺国府或许已经被抄家的干干净净了。

        路上没有官兵追我,或许是霍渭洵求圣上放过我,总之,我都不想了解了。

        那是一个小宅子,和我家从前相差无几,他竟命人打造了一个同我家一样的宅子。

        里面虽不及顺国府大, 却雇好了丫鬟,我走进去时,便有人替我接风。

        是一个少年,他说:“公子让我在此处等姑娘,说如果你愿意,可同我成婚。”

        我忽的就笑了,他竟死性不改,还让人同我成婚。

        之后,少年给了我一封信。

        信里写到,爹爹真的贪污了,他职责所在,所以检举爹爹,只是他没想到,我竟是小时候说要嫁与霍淞洵之人,所以瞒天过海,想将我藏在顺国府,并将我嫁之霍淞洵,他还说,他后悔了。

        真的是他检举的,没有诬告。

        爹爹也真的贪了。

        他还说,他还记得我打他的耳光,是那样疼,那样响,寒到他心里去了。

        看到这里时,我又哭又好笑。

        果然只剩满屋的凄凉,想来这时候,他的尸身已找不到了。

        最后他问我,如果来生他晚点娶妻,我还会等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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