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笔书网>山海盗魂录 > 正文 第一卷 天下有雪 第十三章 出山 年味
        越往禹山南边走,山林树木越是变得稀疏起来。渐渐的,依稀有了采药人踏出来的小径,也有了打柴人刀砍斧劈的痕迹。

        直到穿过一片灌木林,眼前的视野瞬间变宽阔起来,一条清澈的小溪静静流淌着,溪水清凉,水质干净,清风拂面,沁人心脾,让人忍不住的陶醉其中。远处村落里,三三两两聚集的房屋和寥寥升起的炊烟,让少年有种恍如隔世以及温馨的感觉,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陈十一卸下背篓,在小溪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干粮递给猴子。看着抱着食物啃得吭哧吭哧作响的猴子,少年有点舍不得,但是当初答应的事,总要说道做到的。陈十一对猴子说道:“好啦,都已经出山了,我们的缘分也就到这了,吃完午饭你就回家吧。”

        猴子一听这话,干粮也不吃了,丢到地上,撒腿就往树林方向跑去。跑出十几步远,又停了下来,撅起屁股对着少年,用手拍的噼里啪啦直响。

        少年不以为意,望着猴子挥手:“别拍了,屁股拍红了也看不出来。路上小心,遇到什么动静溜远一点。看到你的大鸟朋友帮我问声好,道个别。”说完,坐下来拿起干粮,不再去看猴子,他怕自己忍不住会再把它捉回来。

        陈十一吃完干粮,一边削着面具,一边四顾着眼前美丽的景致,看着这个世界,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变得很平静,仿佛已经找不到任何的波澜起伏,就像一潭死水一般。

        忽然,身边有了动静,一只金灿灿毛茸茸的爪子,把吃了一半丢在地上的干粮又捡了起来,继续吭哧吭哧的啃着。

        “怎么又不走了?”

        “......”

        “是不是不舍得走了?”

        “......”

        “那行,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咱们哥俩一起吃香的喝辣的!......咦,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手势了?”

        只见猴子伸出右手,支棱起小指头,直直的杵在少年的眼前,红宝石一般的眼睛贼亮贼亮的。

        少年和猴子拉过钩,吃完干粮,又背起他一大一小两个竹篓,和身后百十步远的戚大人、越宁安打了个招呼,一边跟猴子嬉闹着,一边继续往京城的方向走去。

        这些日子,陈十一和戚、越二人,算是比较熟悉了,只是话不多,依旧是一前一后的走着。最多吃饭的时候搭个伙,或者自己修炼遇到瓶颈的时候,请戚大人搭把手,指点一下。至于越宁安,总是那么阴阳怪气的,少年也习惯了。

        越宁安看着那个如同小山一般的背篓在前面走着,撇了撇嘴说道:“再这么下去,等到了京城,这小子都快富甲一方了。”话里话外,怎么听都是羡慕、嫉妒、愤恨、不甘等各种情绪交糅在一块的味道。

        戚大人闻言,斜觑了一眼越宁安,以及他背上那个变得越来越大的竹筐,没好气的说道:“你小子不是也跟在后面捡了不少漏吗,怎么着,越大人还嫌不够,还打算去劫个富济个自个?先说好,要去你去,本官丢不起那人。”

        “我这都是那小子拣剩下不要的东西,连这竹筐都是那小子换下来不要的。大人,您就别埋汰属下了,您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哦,那不知越大人是个什么意思?”

        “我,唉,算算时间,考功司京察差不多也该结束了,属下这领班校尉一职怕是保不住了,这官场失意且不去说它,我不偷不抢的搞点私房钱补贴一下总可以吧。”

        “呵呵,看来你小子算是想通了。教你个好,以后咱们的前程,说不定还要落在前面这少年郎的身上。”

        “......!”

        在越宁安震惊和不解的眼神中,戚大人望着前方的少年,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前方,传来少年爽朗的笑声,与风中的晚霞交相辉映,有声有色的回荡在天地间。

        ......

        皮市镇并不算太大,人倒是挺多,热闹的有点过了头。

        毕竟是卡在禹山南边的进山要道上。虽说禹山一直有精怪大妖的传说,可靠山吃山的人总得给自己寻条活路,时日久了,禹山边缘的采药人到底还是摸出一条道来。只要不往深里去,禹山也就跟普通的深山老林差不多。于是,皮市镇渐渐的从一个偏僻乡村,变成了山珍皮货的集散地,来往客商多了,这黑的白的,明的暗的,该有的不该有的,也就多了起来。

        进的城来,只见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酒肆和茶馆挑着红彤彤的灯笼,喧嚣声沸反盈天,堂倌引来送往,跑的风风火火;烟花勾栏之所,自诩雅致的文人骚客,簇拥着打扮艳丽的歌姬舞姬谈笑风生。沿街摆摊的小贩们更是堆起琳琅满目的货物,叫卖的声嘶力竭。好一派繁荣景象。

        算算时间,也快过年了。

        陈十一沿街挨个问过去,找到一个收山货的铺子,在门口停了下来。

        老字号温家,是专做药材皮毛山货的百年铺子,就在皮市镇发的家,分号遍布东西南北。只是生意做的大了,有时候难免看人下菜,因此口碑这些年不算太好。

        铺子里的伙计正忙的脚不沾地,忽然觉得屋子里一暗,只见一个巨大的竹篓停下门口,堵的严严实实。这得多大的身劲啊,伙计们不敢怠慢,把少年让进了铺子,又跑去后堂请管事的出来。

        趁着这功夫,陈十一拾掇好竹篓里留着送人的东西,剩下的都倒在了温家铺子的堂屋底下。

        不一会,管事的从后堂慢条斯理的晃了出来,一眼扫过地上堆得满满当当的东西,捻着胡须的手指忍不住抖了一下,差点拽下两根须子来。

        掩饰着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的用脚尖翻拣起来:这里面的东西还真是不常见,犀角、虎骨、麝香、鹿茸、山参......应有尽有,而且都比寻常见的货色要好上太多,更有一些说不上来的、泛着奇异光泽的骨质残骸,倒像是传说中的精怪所留。

        管事的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少年,感受到少年那透出面具直射出来的期待眼神,略一沉吟,心中顿时有了计较。

        “这个嘛......你东西不少,但是成色一般,老夫也不跟你斤斤计较,一口价,一钱银子一斤,算你一千斤,本号都要了。你意下如何?”

        陈十一激动的脸都红了,呼吸重了好几分,心下算了算,这可是一百两银子!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银子。离家的时候,家里储钱的罐子里翻得底朝天拢共也就几十枚大子。一百两银子,够自己过一辈子了吧!于是忙不及的点头答应了。

        见买卖成交,管事的按捺住心头的激动,赶忙从柜上拿出十张十两面额的银票递给少年,又匆忙吩咐伙计收拾起地上的东西来。

        少年小心翼翼的捧着十张银票,心脏不争气的猛跳了几下,嘴角都裂到耳根了:原来这就是银票啊,摸起来真舒服,长的真好看,嘿嘿。

        就在此时门外面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人不由分说一刀鞘就抵在管事的胸口上,直接将他顶到了柜台边,刀鞘上还挂着一个乌黑的木牌。

        随后一个大竹筐被踢到了他身前。

        管事的还没反应的过来,就听到对面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管事的,烦劳您给掌个眼,瞧瞧这筐东西值几个钱?”

        管事的不由自主的拿起刀鞘上挂着的木牌,只觉入手沉重,竟是琉璃枝所制,再定睛一瞧,此物长四寸宽两寸三分,上描祥云下绘浪涛,中有菊花绽放,正反两面皆有隶书阳字篆刻,一面是“经纬六民”四个字,另一面只有两个字:“大内!”

        管事的瞳孔猛地一缩,惊恐之色溢于言表,双手捧着木牌哆嗦着就要往下跪,可胸口被刀鞘抵着,就这么半蹲半站的杵在那了。

        管事的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对方说道:“地上这些个东西,有好些成色都赶得上地方州府的贡品了,就值一百两银子,你骗二傻子呢?”

        陈十一原本正懵懵懂懂的看着越宁安阴阳怪气的在那拿捏管事的,一听这话反应过来了:原来这些东西不止一百两银子啊!随后面色一僵:合着我就是那个二傻子呀。

        越宁安瞥了一眼少年,继续对管事的说道:“老实说,这些个山货值多少?”

        管事的冷汗淋漓,支支吾吾说道:“回大人,大概两万两左右,可按照行规,小号收货至多也就是三成的价......”

        “本官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就按照行规来。再加上本官这筐子里的。”

        管事的闻言苦着脸,哆嗦着从柜上又支了面额不等的几十张银票,连同先前给少年的,拢共是六千两,送到陈十一手上。又数了一千两交给了越宁安。

        少年握着厚厚一摞子银票,眼睛都直了,喘着粗气,浑身上下像打摆子似的晃了起来:这一路因为大竹篓不够放,自己扔掉了多少银子呀。要是娘亲还在世,知道了怕是会打死自己的。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回头再进一趟禹山捡东西的冲动。

        越宁安看看少年手里的银票,心思活络起来,搓着手指,对陈十一笑道:“小子,本官这会可是帮你挣回来不少,这做人要讲究,你是明白人,懂我的意思吧。”

        陈十一想了想,很大方的分出一半交给越宁安。越宁安大感意外,原本只是想试探着捞点酒水钱,没指望少年能给多少,即便是少年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也没辙。没想到少年不仅真的给了,还给了这么多,越宁安大喜,一路上的不痛快顿时烟消云散:“不错,你小子有前途。”

        谁曾想,眨眼间手中的银票就被戚大人虎着脸拿了过去,又拍回到陈十一的手中,临了还瞪了他一眼,说道:“越宁安,你现在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啊。”

        越宁安眼见到手的银子没了,心疼的脸都抽的跟苦瓜似的了,但是又没法子,只得退而求其次:“那......让这小财主请我们吃顿好的总没问题吧,我都快忘了酒是什么个滋味了。”说完,还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

        陈十一一听这话乐了,连声答应下来,率先出了温家铺子,寻那饭馆酒肆走去。

        越宁安前脚跟上,后脚就听到戚大人幽幽说道:“财帛动人心,迷人的眼。有些钱不好拿,烫手。别忘了,这少年跟魏王和雨公公是什么关系,万一哪天不小心说漏了嘴,你小子可就麻烦了。何不留个人情在。”

        越宁安悚然一惊,垂首躬身道:“属下愚钝,多亏大人照应!”

        既然有人请客,又是个新晋暴发户,越宁安自然不会替主家省钱。挑了沿街最敞亮的一间酒肆,名字倒是大气,醉仙居,据说还是京里醉仙居的分号,也不知真假。三人在堂倌的引领下,直接上了二楼的雅间。说是雅间,其实就是用镂空的屏风隔出来的几块临窗区域,透过花窗邻座都能相互看见,毕竟是偏远之地,也讲究不起来。

        三人寻了个僻静点的座位,各式佳肴点了一桌,就差叫上两个粉头了。就这,越宁安还怨声载道:

        “这都什么破菜啊,倒是这酒还说的过去......”

        少年不以为然:“我觉着挺好吃的呀,好多我都没吃过......”

        “嗨,你见过什么呀......我跟你说......”

        就在越宁安口若悬河之际,从窗外“轰”的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三人同时好奇的往窗外探出脑袋,一看之下,越宁安坐不住了,浑身都痒了起来。

        只见楼下隔壁的红墙根子那,支着一个摊子,摊子背后的帷布招牌上圈着一个硕大的字:

        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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