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外。
雪冰璇与祁雅澜立在门口,相对无言。
先前的对峙如果不是被突然出现的恒易老祖阻止,弄不好正在气头上的两人真有可能打起来,到时候恐怕就难以收场了。
冷静下来想想,这事情确实不值当。
秦沐凌与她们都是同一个师尊,又有代师授艺的情分在,以后在他心底的分量远不是外人可以比拟的,有什么好争的呢?
“大师姐,我……”
祁雅澜犹豫着要不要先开口认个错,毕竟是自己上门挑事在先,只是一贯骄傲自矜的性子作祟,让她实在有些拉不下脸。
蓦地,淡淡的威压自天而降,两女抬眼看去,就见得熟悉的威严身影映入眼帘。
“师尊?您怎么也过来了?”
雪冰璇惊讶地说着。
牧盈华一袭华美雍容的大红宫裙打扮,身形被绚烂霞光所笼罩,瑞气缭绕,影影绰绰看不清面目。
她看了看两位得意门生,问道:“羽蓝还没出来吗?”
祁雅澜赶紧道:“二师姐忙着祭炼她的那套阵器,尚未出关。”
牧盈华语气中多了一丝不悦:“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闭关?真的是……这么重要的事情,若是赶不上趟了,将来有她哭的时候!”
“也罢,先不等她了,你们两个随我来,为师有话要嘱咐你们。”
大袖一挥,卷住两女御风而去。
……
秦沐凌并不知晓外面发生的事情,对面的恒易老祖已经施法完毕,开始将布阵所用的灵宝一件件收回。
看着老祖那苍白如纸的脸色,连带那些一看就不简单的宝物此时都光芒黯淡、气息萎靡不振,秦沐凌忍不住问了句稍显多余的话:
“代价是不是非常大?”
“何止如此?老朽所剩无多的寿元都已快耗尽了!”
恒易老祖的笑容有些欣慰、又带了些苦涩:“所幸这样的牺牲是值得的,以后就算是劫运宫那几个最擅长揣摩天数、干涉天机运转的老不死都休想算到和有关你的一切,或者说、他们再也别想得到丝毫准确的消息。”
秦沐凌沉默一阵,说着:“其实不需要这样的,我……”
恒易老祖摆了摆手:“小家伙,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所以特别提醒你一句:千万别小觑了此界的底蕴,某些匪夷所思的手段,就连老朽我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规避,何况是现在的你?”
尽管仙道文明的盛世早已逝去,可是以太虚星空的广袤浩瀚、能够从那个黄金时代苦熬到现在的老古董、活化石依旧是有的,而且绝对数量恐怕还不少,所以恒易老祖才甘愿耗费如此夸张的代价,只为了保证秦沐凌的安全。
秦沐凌叹了口气:“行吧,不提这个了,您的伤势恢复起来怕不会太容易?需要我做什么吗?”
擅长窥测天机者多早夭,尤其是这种以损耗自身寿元气数为代价施展的禁忌秘法,必然会给施法者带来难以想象的重创,将来如果没有特殊的际遇,基本不再有恢复的希望。
恒易老祖笑道:“只要接下来的日子里不再出手,闭关沉睡,老朽应该还能坚持二十年左右,就看那时候的你能够成长到何等层次了,希望能够帮得上我吧!”
秦沐凌微微皱眉,沉思了几息才说着:“二十年时间太短了。”
任何一位太上长老都属于宗门的战略资源,定海神针般的存在,根本不能以寻常的数字来衡量其价值,那是要依靠漫长时间来积累的底蕴。
如今的云梦天宫实力衰退,太上长老团规模已大不如前,尤其是天机术数领域的大能,很可能就只剩下了恒易老祖这么一位,居然还要为了秦沐凌耗尽几乎全部的生机寿元,这份人情实在是太大了。
恒易老祖神色豁达:“无需介怀,这是老朽自己的选择,你还不明白,亲眼目睹付出了毕生心血的宗门从巅峰状态滑落深渊、那种深深的痛苦与绝望是何等煎熬,既然未来已无路可走,那还不如趁着有余力的时候,倾尽所有搏上一把,万一就成了呢?”
秦沐凌缓缓点头,大恩不言谢,有些事情、口头上的说辞没有任何意义,自己唯有如履薄冰、勇猛精进,才算是不辜负了这位老祖的期望。
恒易老祖欣慰地笑笑,继续道:“关于你的新身份,我们已经确定了,就说你是老朽流落在外的隔代后人,因着资质优异,才被老朽看中并带回宗门,打算当成衣钵传人来培养,所以当代掌教至尊才破例允许你住在宗门里。”
“此外,掌教还会对外放出风声,说是为了增加新生代弟子的规模,宗门高层已经开始认真考虑、在不久的将来招收男弟子的可能性。”
“如此一来,你的存在就不会引人瞩目了。”
“晚辈没有异议。”
秦沐凌答应下来,尽管这些手段全部用上,也未必能够保证万无一失,但至少可以将秘密暴露的时间点尽可能地往后推迟,只要自己的成长速度足够快,就无惧一切危机挑战。
恒易老祖取出一只小巧精致的紫金丹瓶,放在桌案上推过来:“这里面是一颗玄清造化真灵丹,你现在就服用了吧。”
秦沐凌面色微变:“这是不是太珍贵了些?”
恒易老祖神色不变:“这是太上长老们的共同意见,这东西再重要,和你比起来也是不值一提的。”
能够以“造化”为名的丹药,放眼整个太虚星空都是赫赫有名的重宝,他此前也只是在宗门典籍中见过对这种宝物的描述。
玄清造化真灵丹属于名副其实的仙品大丹,需要以包括九劫涅槃莲在内的十二种罕见神药为主药,辅以数百种珍稀灵药灵草,由多位精擅丹道的太上长老联手,历经数百年方可成就一炉,一炉的成丹数量也不过寥寥数颗而已。
这种丹药不会直接增加实力修为,却能夺天地造化,极大地提升服用者的根骨资质,快速修复一切暗伤隐患,哪怕就是个超级残废,蠢笨如猪、经脉尽毁的天生废柴,服用此丹后都可以成为万中无一的璞玉天骄。
即便在超级道统中,玄清造化真灵丹都属于极其稀缺的战略资源,哪怕是掌教至尊想要动用一颗,都必须征得那些老不死们的同意才行。
云梦天宫由于衰落已久,宗门中已经没有能够炼制这种大丹的太上长老,因此只能靠过往的有限库存勉力维持,别说雪冰璇她们,就连当代掌教牧盈华都无缘享用此丹。
若非秦沐凌的存在关乎云梦天宫未来的复兴大计,那些太上长老也是舍不得拿出这样一颗大丹来的。
秦沐凌不再说什么,取过丹瓶开启,一颗龙眼大小、呈半透明的淡金色丹丸冉冉浮现出来,通体霞光璀璨、隐隐有七彩云霞缭绕,瞬间馨香满室,耳畔隐隐响起似有若无的大道伦音。
恒易老祖抬手一点,这颗大丹化为一团氤氲烟霞,恍如一道金色闪电冲进了秦沐凌的胸口。
刹那间金芒大盛,秦沐凌身躯剧震,浑身似有青紫云气盘旋回绕,一股格外醇厚、磅礴充沛的热流自胸口向全身扩散,庞大得难以想象的药力在脏腑经络丹田中流转。
当然以秦沐凌现在的修为,根本消化不了这种大丹,因此九成九的药力最终都沉淀在经脉骨髓中,得等到他将来实力提升后才可以继续炼化吸收。
凤歌峰附近,某处隐秘的虚空洞天法宝中,数道朦朦胧胧、散发出恐怖气息的身影默默旁观着。
良久,一个圆润优雅的声音响起:“以后就这样让他自由外出游历了?不再做点以防万一的措施吗?”
“你想要做什么?”另一个声音问着。
“很简单啊,让他尽快找几个道侣,”
先前那个声音笑吟吟地道:“他这样的血脉在当世可谓独一份,连那些最古老的超级道统中都找不到近似的呢,得赶紧留下一堆孩子才是正理,你们以为呢?”
几位大人物若有所思,如果秦沐凌能够早早地留下后裔,以后就算遭遇不测,云梦天宫还能有别的选择,不至于一下子断绝了所有希望。
“你待如何?”一个娴静稳重的声音问着。
那个圆润优雅的声音当即道:“我的那群后人中有个小丫头很是不错,带在身边教导指点了几年,如今的修为资质不在雪冰璇之下,年纪也差不了几岁,不如就许给了这小朋友吧?”
“就知道你会打这主意,”
一个声音微微冷笑:“真要论起来,你家的那个丫头比牧盈华还高了一辈呢,这不是乱套了吗?以后见面了都不好打招呼吧?”
“这有什么关系?以后大家各论各的、不就行啦?”
“……”
这是修行界的常态,只要修为足够高深,二十岁与两千岁、两万岁看起来并无区别,道侣双方年龄差上几千几万年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只是这辈分确实不好过细计较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