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阳城外,旌旗猎猎,营垒绵延数里。
城头上,秦军士卒手持长枪,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城守麞虔扶着城垛,目光灼灼的望着远处,他的脸上带着几许焦急,眼神中更充满了担忧。
魏军比他预料中来的还要快,距离那日火烧平阳仓才过去一日,就已兵临城下。
不过魏军到来至现在,并未有任何攻城的迹象,只是驻扎在城外十里处,遥遥的向着宜阳张望。
这是一处高坡,三面由广阔的平原围绕,城外的魏军依山而筑,一座巨大的土垛拔地而起,横贯在宜阳通往洛邑的必经之路。
土墙的高度也达到了两丈四尺,足以抵挡秦军的进攻,更何况现在魏军在外筑了一道土堡,土堡中的弩手可以射杀大批骑兵。
魏军在高坡上摆开了阵势,一道道厚实的木栅栏竖立在土堆上,将高坡的缺口牢牢的封死。
高坡之下是三道宽约四米的壕沟,壕沟之内埋有大量的石块,石块上插满尖锐的木矛。
这些时日魏军并未攻城,反而在修整工事。
“上将军,王齮的军队来了!”卫庆在土垒上向着远处眺望,瞥见远处奔涌而来的黑色洪流。
卫庆在斜谷袭击秦军后便率魏武卒风字营往宜阳而去,与主力汇合。
信陵君转身看向远处的秦军,整个分为八部,首尾呼应,从容不迫。
“上将军,现在秦军刚至,劳师远征,三军疲惫,立足未稳,此时攻之,正是良机!”一旁的龙贾向信陵君建议道。
“龙将军,这王齮乃是沙场老将,岂会不知兵,他这是有备而来。”纪嫣然看着远方,沉声说道。
“你且看秦军的阵形,虽看似散乱,但其实是按照八部阵型排列,这等布阵之术,显然是早就布置好了的,我们贸然出击,恐怕难以讨得好处,反倒会让自己陷入被动之中。”纪嫣然道,“想必那这王齮早已料想我军来攻。”
“这王齮及麾下平阳重甲军,皆是久战之军,其战斗力非同寻常。若是我军强行攻打,极有可能被其牵制在宜阳城下。到时城内秦军趁机发难,我军腹背受敌,反倒着了他的道。”信陵君接过话茬,沉吟着说道。
伏念心中猜出几分信陵君用意,从他令庞煖焚粮驱敌那一刻起,他便未想过要强行攻打宜阳。
在切断秦军粮草后,他真正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王齮的平阳重甲军。
他在此筑城一方面是为了切断城内秦军与城外援军的联系,使其不能合流。
另一方面应是打着与秦军对峙的打算,现在时间站在了魏军一边。
………
“这魏军倒是谨慎,竟没有来攻。”王齮策马扬鞭,望着远处秦军营垒,眉头微蹙着。
在他身后,是一支近万人的重甲军,这些重甲兵全身上下覆盖着铁皮盔甲,盔甲之下是一柄柄厚重的长刀。
“传令下去,全军就地扎营,严加防范。”王齮沉声下令。
“喏!”
秦军在宜阳城外扎营,与魏军隔着五里地遥相对峙。
随后几天,魏军依旧没有动静,秦军也没有浪费时间,在营寨外围又搭起了几座箭楼。
战场就这么诡异的沉寂下来。
“王将军。”一孤傲剑客进入营帐内,拱手向着王将军行礼。
他身后则是一队黑甲剑士,这群剑士身穿轻甲,手持长剑,面无表情,看上去颇为森冷,一双眸子更如鹰隼般锋利。
“沈统领。”王齮见到来人,回道。
“相国大人命我等前来协助将军。”沈凌霄道。
“我黑冰台查知,攻破铁王堡,袭击平阳仓的一役中有不少江湖高手参与。”沈凌霄道,“除了我黑冰台的人,阴阳家的长老亦随我前来助将军。”
“哦?阴阳家的人也来了?”王齮眉头皱了皱,他素来不喜这群装神弄鬼之辈。
“我与王将军还是第一次见。”
这时,一身穿灰色麻衣的老者缓步走了进来,他头发花白,身体微驼,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上去很是亲切。
“来的就是你?”王齮看向来人。
“鄙人山鬼,阴阳家执事长老。”老者笑道,笑的一团和气。
除了他还有两人亦走了进来,一如婴孩的模样的人,一红衣刀客。正是太行三十六巨寇老大婴厉及老四一刀仙。
王齮看到婴厉和老四一刀仙的出现,脸色顿时变得阴沉起来,正是他们丢了平阳仓。
…………
第二日,魏军山城下,一老者骑着白鹿,缓步向着城下走去,他身后则是一众垦部弟子,这老者正是阴阳家山鬼。
阳阴家除五行部外,还有易部八老,山鬼正是八老之一。
山城上魏军弓手已经拉开弓弦,一旦进入箭阵范围内,必遭射杀。
那老者却丝毫不理会,令一众阴阳家弟子在城下列布阵,而后缓缓向着城下走去。
他的身躯微微有些佝偻,但是双眸却是炯炯有神,他身材瘦弱,但是身上的气质却很是慑人。
“你这老头,不好好躲着,怎前来送死,可是活够了岁数。”
一声轻笑自山道尽头响起,青衫的男子踏着青云飞掠而来。
“老头子我活得够久了,出来活动活动筋骨。”山鬼呵呵笑道,脸上没有半点怒气。
杨公邪身影一变,已来到了老者身前,一爪抓向老者胸前。
老者脚踩虚空,身子微微一晃避开了那一抓,右手握拳砸向杨公邪的面门,左掌向着杨公邪的肋部拍去。
他的身法奇诡,身形再次变幻,闪到老者身侧,一双手如龙爪般探出,凌厉的爪劲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嘶鸣。
老者手中结印,双掌拍击,与杨公邪硬碰一记,二人各退数丈。
老者双臂一震,周围的土石纷纷脱离地面,在半空翻滚旋绕,向着杨公邪笼罩去。
杨公邪见状,一股冰寒之气从体内升腾而起,周身的温度骤降,一股极寒的冻气爆发出来,化作一片冰雾,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那老者双掌一推,土石凝结而成的巨块向着杨公邪撞去。
寒劲与巨块撞在一起,碎块与冰晶纷飞,化作漫天的粉末飘洒落下。
那老者则是乘机向后暴退,退出数丈,不在受冻气波及,方才稳住身形。
“老头子我与你在这么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换个玩法。”那老者道。
他不过想出手试试魏军中这些人的实力,不曾想只来一人,他便拿不下。
“你倒说说看。”杨公邪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你可见得我那群弟子布下的阵,此阵名曰戍土山煞阵,若你方中年轻一辈有人能破去此阵,便是我输了,我不再出手,反之亦然。”那老者道。
“好,就依你。”杨公邪应允,随即飞身回到山城。
杨公邪回到城头,诸人皆在那候着。
“那阵是按五行八卦之理变阵,演山形四爻九宫。”薛烛向着众人道,“要么以术破之,要么以力破去。”
“我等诸人中并无合适人选,去了怕会被说是以大欺小。”玄铁手任平道。
“谁说没有,我看伏兄弟就是最合适人选。”苏陌辞忽然出口道。
他这一开口,顿时引起众人瞩目。
“为何不是我!”张炭闻言急忙嚷道,“伏兄弟甚幼,安能去破阵,正好某去!”
“那你可懂易理术数?知破阵之法?”张炭的话音刚落,便被苏陌辞问了回来。
“呃!”张炭顿时哑口无言。
“对方说的是破阵,而非击败,如此的话,念弟去也不是不行。”纪嫣然出言道,一双美目看向伏念。
“若是如此,我可去一试。”伏念道。
“伏兄弟,我信你。”杨公邪望着他正色道。
“伏兄弟,我信你。”杨公邪望着他正色道。
他有心让伏念历练一番,有他护着伏念,自是无忧。
伏念拱手道:“这是念分内之事。”
“念弟,我与你同去。”纪嫣然道。
纪嫣然携着伏念,与杨公邪一同向城下掠去,来到阵前。
只见五十六名阴阳家部弟子分别站于阵中一方,组成了一座大阵。
“我去了。”伏念对着二人点了点头,随即跃入阵中。
他甫一踏入阵中,阴阳家弟子游走开来,将他团团围住。
他心念一动,催动真气于剑中,一抹剑光乍现,斩向其中一名阴阳家弟子。
那阴阳家弟子一掌迎上,另外几人亦向着伏念攻来。
剑掌相错,伏念并不恋战,借着这一招之力立刻后撤,踏入另一方阵中。
八个分阵,每个分阵之间皆可相互配合,共同防守,使得阵内的弟子可以随心所欲的转移位置,改变阵型。
伏念刚刚站定,便见其中一个弟子已经朝着他扑来。
伏念一指点出,这名阴阳家弟子立刻闷哼一声跌坐在地,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显然已是重伤。
手中长剑一挑,逼开其余几人,伏念抽身而退,又入新的阵中。
离、旨、火、天、尊、胜,伏念每次都能准确找到每次变阵时七步生门所在,轻松穿插。
“这孩子倒是不凡,竟能看出这阵法的生门所在,且能把握这阵法转变的节奏,确实难得。”老者心中赞道,若不是有那两人在,他都想将这稚子带走,让其拜入宗门。
纪嫣然见伏念在阵中游刃有余,心中不由放下心来。
丁亥、甲午、乙巳、丙申、壬寅,戊己、庚辛、癸亥、壬辰,伏念看出了阵眼所在。
山形反闭法,画地局,出天门,入地户,闭金门,乘玉辕。
伏念聚起全身真气,依法脉所在而走,手中剑锋绽放夺目寒芒,直取阵心,那些弟子慌乱中挡架,被一剑斩落在地,整个阵形瞬间被破。
伏念收剑归鞘,对着那老者一礼:“晚辈已破阵。”
他虽破阵,但却未杀一人。
“伏兄弟果然了得。”杨公邪赞道,见伏念破阵,心中颇为自得。
纪嫣然俏脸盈盈,走到伏念跟前,拉起他的衣袖,道:“你可有受伤?”
“纪姐姐,我无事。”伏念宽声道。
“你这孩子倒是超乎我的预料啊。”老者抚须笑道,“这次是老头子我失算了。”
说罢,老者悠然一叹,似有些惆怅,随即又向众人抱了抱拳,便飘然而去。
他惆怅的却是遇此好苗子,却已错过,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