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笔书网>万道长途 > 正文 第五百一十一章 乔迁之宴(下)与安家
        博岳翻了个白眼。

        言客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揽着自己身边的漂亮小花神,干脆带着他去欣赏李启布置的幻景去了。

        “对了,这个东西给你一下,柳参之他们还是没来,不过给你回信了,托我带回来。”博岳从兜里掏出来一封信。

        李启拿过信,微微颌首:“我明白了。”

        “那我就去那边了,正好看看你这洞府的风水。”博岳摆了摆手,离开了。

        作为卜人,在巫神山内,他的职责是最轻松的,所以他基本没什么事情,卜人们几乎不承担任何实际责任,不过与之对应的,遇事不决找卜人也是其他两脉的共识了。

        而李启这边,则打开了那封信。

        信中写道:

        “李启好友,见信如吾。”

        “不过一年之别,竟至此别,然则人各有道,吾知此理,虽忧无怨矣。”

        “忆远古之代,人心混沌,不殊於草木,取类於羽毛,后代圣人乃导之以礼乐、教之以仁义,然后仁义规矩之制坦然有章矣,不曾想乃至人巫分别,从此非同路人。”

        “然而,你我道虽不同,心却同坚,吾不忧其贱,而忧道之不笃也。道之不坚,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有为?实恐坠圣人之大宝,辱大巫之余庆也,行不合道,言不合同,则去之楚越,若脱弊屣,不往长安,实为明智。”

        “见友如此,吾心既痛也安,唯望日后相见,不动刀兵,挚友之心,全在此信,附有巫器蚕一只,此后路别而同心,望君珍重,勿念。”

        信件很短,李启读完,摇了摇头,将信封之中的巫器蚕拿出。

        巫器蚕没有神智,只有本能,这只巫器蚕还是活的,当即开口想要吃掉信封。

        李启伸手,将巫器蚕冰封,然后让其沉眠,丢进芥子袋之中,信件也冻在了一起。

        柳参之都说了:

        “吾不忧其贱,而忧道之不笃也。道之不坚,实恐坠圣人之大宝,辱大巫之余庆也,行不合道,言不合同,则去之楚越,若脱弊屣。”

        既然如此,那便不必多言了。

        不过,看完之后,李启这才发现,钟明楼就站在自己旁边。

        这人怎么没存在感的,真知都没察觉!

        李启吓了一跳,往后蹦了一下。

        “明楼……你这是干什么?”李启赶紧问道。

        谁想当,钟明楼往前走了一步,突然跌倒在地。

        他这一下摔在地上,头恰好磕在钟乳石上,咚的一声。

        “啊!明楼公子!”旁边的护工小姐连忙上前把他搀扶起来,却看见他的额头出血不止,赶紧拿出手帕止血。

        李启也连忙上前,运使术法,给钟明楼疗伤。

        但是……

        术法接触到钟明楼的身体的时候,却被一股无形之力荡开了,李启手中的术法直接消散,但他自己并没有受到影响。

        “这是……道韵?”李启马上意识到了阻止自己的是什么东西。

        大道残片!也就是俗称的道韵。

        为何会阻拦自己?

        但是,这时候,钟明楼已经被护工小姐熟练的物理止血了,他对护工小姐说道:“无妨,就是刚刚看到些东西,所以一时不察,摔了而已。”

        护工小姐那边,一边埋怨,一边给他包扎,显然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

        而李启则蹲了下来,看向钟明楼,等他伤口处理完。

        处理完了之后,钟明楼撑着站了起来,然后坐到了自己的轮椅上。

        “明楼。”李启喊了一下他的名字。

        钟明楼没回答,而是摇了摇头,捂着刚刚被撞出问题的脑子,在空中写了一个字:“心安。”

        说完,他推着轮椅,忙不迭的跑开了,那速度,连护工小姐跑步都没跟得上。

        而李启没有追上去,他看得出来,钟明楼不太敢在自己身边待了。

        钟明楼作为卜人,刚刚一定占卜了某样东西,但他不敢说,甚至当场付出了代价,以至于他不得不启动了自己的道韵护身。

        “心安……”李启念叨着这两个字。

        罢了,也就心安吧,不然还能如何呢?

        目送公子小分队各自去干自己的事情,李启继续投入到迎客的过程中来。

        过了一会,祝凤丹来了。

        当然,作为李启的师父,他肯定是会来的,而且顺便还把那天吃撑了的老马也一并提溜了过来。

        老马现在和泥鳅一样,被他拎在手里。

        “老师。”看见祝凤丹来了,李启立马上前,礼节备至。

        “开府是好事啊,我还担忧你们两个住在我哪里,晚上我得出去住呢~。”祝凤丹一点都没有长辈的自觉,上来就拍了拍李启的肩膀。

        然后,他接着说道:“对了,你兄弟,给你带过来了,我看他没名字,给了起了一个名字。”

        李启听见这话,顿时瞪大眼,然后双手作揖,说道:“多谢老师赐名!”

        “小事一桩,他就跟着自己姓,姓马,我给他起名叫马稷,你猜猜是什么意思?”祝凤丹如此问道。

        李启闻言,皱眉思索了几分钟,然后小心翼翼的答道:“稷与骥同音,有取骥之意,同时,稷非社稷,而是日稷,是否?”

        “不错,你在这些方面还是很扎实的嘛~。”祝凤丹笑道,对这个徒弟的学识水平他还是没话讲的,确实人形自走图书馆。

        取骥之意,骥不称力,马以龙名,曰:骥不称其力,称其德,展现出龙驹的身份,同时寄予期许。

        《尚书》有记载曰:帝尧即政七十载,脩坛河洛,仲月辛日,礼备。至于日稷,荣光出河,有龙马衔甲,赤文绿色,临坛吐甲图。曰:稷,侧也。《龙马赋》有云:或有奇貌绝足,盖为圣德而生。

        所以,骥不称其力,称其德,曾经的人皇尧,因为其圣德,所以在河洛之地祭祀的时候,在日稷之时,催生出了一匹龙马,口中含着甲图前来觐见。

        所以,马稷就是取此意。

        “多谢师尊,老马……马稷有此名,日后道途都要顺遂许多。”李启答谢道。

        祝凤丹随意摆手:“对了,时间也定下来了,千年,千年后开战,至于我负责的战线嘛,在心宿附近,比较远,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四五百年你可以好好在家,之后就要去战线附近了,作为参谋,你要负责布置战线,到时候这个方向会有很多人来的。”

        李启点头,表示明白,但与此同时,他有些疑惑,于是问道:“提前几百年……这真的不会暴露吗?”

        “暴露什么?你不会觉得到时候瞒得住吧?全面战争,从布置战场的时候就开始了,人道的力量足够从每个角落冲出来,没有地方藏得住,只能硬碰硬。”祝凤丹无所谓的说道。

        李启默然。

        确实是这个道理,但人道,巫道,天演之道三方角力的时候,根本没有地方能算得上是安全,也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当做隐秘。

        巫道有卜人,人道有监天司,真龙们想来也有自己的手段,届时大家其实是明牌打的,藏东西只能藏在家里,不可能藏在战场上,你不管动用什么手段,在秘密武器阶段或许不会暴露,但准备动用的时候,自然就会明牌。

        互相各自明牌,这种的战争,反而最为凶险。

        但也更加考验各自指挥官的水平。

        那些绝代智者们,将会在一切情报都明了的情况下开展激烈的智慧斗争,其烈度和强度远超于李启和魔王子战斗时候的那点小聪明。

        越是理解这场战争的宏大,李启就越是感觉到自己担子上的沉重。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沈水碧脱离危险?他真的能找到那些绝代智者的漏洞,帮助沈水碧寻找到一条活路吗?

        诚然,对那些绝代智者而言,李启不过是个战场上的小卒子,他一个命令就会有数以百万的小卒子灰飞烟灭,所以李启要面对的仅仅只是对方宏大智慧的之中微不足道一小部分……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对方的智者身上。

        但,一小部分,自己就能找得出来吗?

        不过,就在李启纠结的时候,祝凤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把沈水碧丢上前线的罪魁祸首却笑嘻嘻的说道:“虽然我很不爽弥信,但他给你的建议还是很正确的,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师父我不会害你,但也不会溺爱纵容,肯定有活路的,这个建议是我对你最大的帮助。”

        说完,祝凤丹伸了个懒腰,跑去找梅婆婆了,据说他想要来一次家长见面,既然罗浮娘娘不在那就找梅婆婆吧。

        而李启,则站在原地,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很大的帮助。

        有目标,那就说明努力是有用的,最难的不是攀登高峰,而是无头苍蝇。

        只要面前有一座山,那只要爬就行了,就怕的是没有山,连使力都不知道往什么地方使,祝凤丹这个提醒确实非常重要,老师……果然还是老师。

        抛开这些杂念,李启就站在原地,开始迅速回忆起来。

        弥信大巫和自己说过什么?

        他开始调动自己的记忆,回忆对方和自己说过的每一个字,他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每一秒钟的每一个细节。

        然后,他找到了一句话。

        “不要灰心,想要做一件事,永远都是从现在开始最好。”

        “想要培养出一位长生者应有的素养,也要从现在开始,你或许觉得这是强人所难,觉得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你要知道,所谓的不可能完成的庞大任务,也是由一件又一件可能完成的小事所聚集起来的。”

        “你要学会在自己的长久生命之中去寻找答案,去将不可能完成的宏伟目标,拆解成可以完成的小部分,然后一点点的完成。”

        “所有的伟业最初都是一块又一块的砖石垒成的,毁灭一个世界群的方法是一个世界一个世界的毁灭,跨越无尽域外的方法是一步一步的前进,不管一个事物有多宏大,最终都必然是由更微小的部分组成的。”

        (见第二百九十九章)

        如果把这句话反过来理解呢?

        所有的伟业最初都是一块又一块的砖石垒成的,那此刻这场战争就是一场席卷诸天的伟业,不知道多少人会投入其中。

        那么,也就是说,李启和沈水碧就是其中的一块砖石。

        他要做的不是对抗整个伟业,而是在不影响整个伟业的情况下,抽掉一块砖,然后换上另一块。

        这么一想,事情的难度瞬间就低了好多,也更加有希望了。

        只是问题在于,从哪儿去找一个能替代沈水碧的砖呢?

        这是之后要考虑的事情了,还有五六百年的时间足够让李启慢慢去做这些事情,因为李启还记起来了,弥信大巫还说了另外一句话:“学会耐心,学会长久,追求短暂而快速的效果,那只是小孩子才会有的想法。”

        李启至今依然没有自己是长生者的自觉,他毕竟只有三十几岁,就算心里有自觉了,年龄也不允许他去真正理解长生者。

        但是,现在已经有足够的时间了。

        规定个时间吧,四百五十年。

        把事情拆解到四百五十年里完成,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慢慢的去想,去做。

        一念及此,李启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

        这样,才好啊。

        那么,继续迎客吧。

        李启继续主持着这场开府的酒宴,一直到最后,所有人兴尽而归,酒足饭饱。

        牛黄指挥着满山的精怪和村民们把剩下的垃圾打包。

        既是帮李启处理掉酒宴的废物,也是趁机捞一笔。

        这些垃圾对李启来说是垃圾,但对这些人而言可是宝物,拿回去不管做什么都很厉害,甚至包括李启那些幻境弄坏的零件也是。

        李启将客人们一一送走。

        沈水碧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甚至陪着李启告别了罗浮山的众人。

        这个举动,彻底代表了以后她的家不再是罗浮山,罗浮山是她的娘家和宗门了。

        一直等到所有人都离开,所有的事情都收拾了个干净。

        两人关上洞府的门。

        互相对视一眼。

        结翠成新幄,红开满枝上。

        接汉疑星落,珊瑚七宝妆。

        始酌文君酒,长乘莹月光。

        愿奉罗帷夜,兰席拂沉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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