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笔书网>浮世仙人录 > 正文 第四章 卜算子(前尘篇)
        稷下与永安相距四千余里,策马长驱,日夜兼程,仍需五六日方可抵达城中,若是如此,恐怕还未至永安,人马先累死半途。修行之人便不必为脚力所累,驾风或是御物,半日尚有富余,那些得道成仙之辈,更是一个瞬行术便能跨越千里,天涯,咫尺,于他们而言又有何异。

        重昀并未遵照夫子之命,直抵永安,而是调转方向,先去了更远的樊阳。魔界入侵之事确然重大,却还不是火烧眉毛,否则夫子就亲自出山了,而非让他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学宫弟子,去为天下绸缪。

        樊阳,昔日他便是在这里遇到的夫子。

        城门外车马人流不绝,不难推测城内的繁盛,一如当年他遇见夫子之时,只是不知现下城中是否还有着买卖孩童的贩子。

        重昀在城门外立了许久。

        他终究是止步于此,继而转首看向身旁的古树。

        古树还是旧日的模样,粗大的枝干看不出明显的变化,岁月的刻痕却清晰可见。果然,没有比岁月更锋利的刀。

        越往上,重昀的目光越怪异。

        那日,夫子在青石上以云书玉笔勾勒九州,而他则依照夫子在吩咐,细数古树上的叶子。方才他又大致数过,不多不少,仍是七十一片,而且每一片都挂在原来的位置,苍翠如玉琢。重昀记得很清楚。若非已是成人之躯,重昀当真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错了,是七十二片,有一片叶子飞走了。

        古树上的叶子是七十一片,如今的学宫中共有七十一名弟子,巧合吗?

        重昀想不通。

        如果说古树上的树叶算是一种先兆,那是不是暗示着,他们还有最后一位师弟?

        会是谁呢?

        莫非夫子那时便已知晓?

        正困惑之际,寄存在灵海中的山河社稷图陡然一震,竟自行飞出,于古树前自展画卷,转瞬间便将古树吸入其中,待重昀再看山河社稷图时,图画中一处山涧里果然隐藏着那颗古树。

        这......

        昔日夫子勾勒九州四海的青石,如今早已不在古树下,或已被人挪了去,时隔多年,青石上云书玉笔留下的纹路,现在已经看不清了吧!

        要找的东西已不在此处,重昀是时候动身前往永安了。

        自古都城皆是繁荣富庶之地,永安亦不例外。

        重昀跟随着人马车流入了永安城。未着宗门服饰,亦未佩剑,打扮倒显几分书生模样,因而重昀走在街上毫不惹人注意。

        然而谁也不会想到,便是这样一个与常人无异之辈,有一天会站在云上,俯瞰众生。

        永安不愧是王城,蓬勃盛况,樊阳不可比之。且不论其他,仅守卫四方城门的兵卒,便是樊阳的两倍之多,内城外城,大街小巷,卫队巡查无歇,不分昼夜。

        两侧街巷多的是铺子和摊贩,叫卖之声不绝于耳。樊阳城内也有商铺,所售之物大多是些布匹吃食,稀罕的物件偶尔能见着。永安则是不同,城中店铺皆陈列珠玑宝玉,闪烁夺目,令人驻足。其中不乏修仙宝物,但需慧眼。乐坊舞肆,夜色笙歌,而今白日亦有不少欢客。

        城内行走的除了往来商贾,亦有不少修行之士,观其衣饰,便知来历,最难辨的却是那些散仙野鹤。

        这些不过平常,重昀最关注的,是那些健硕魁梧、披裹兽皮的蛮人,他们皆生活在北方苦寒之地,极少出没九州,《九州山川志》中关于他们的记载并不多,重昀也是第一次见。

        重昀还看到,皇宫的上方盘踞着一股霞光,形似蛟龙,应当就是夫子口中的帝王龙气。那股气似乎在吸引着山河社稷图。

        王城永安有四座城门,以四方神兽命名,皇宫居于中央,意指四方来朝。

        重昀由玄武门入城,在城中寻一乐坊。目光四下搜寻之际,肩膀倏然被人拍了拍,重昀转身,背后竟是个算命的先生,手中的幡布上写着“天机”二字。

        谈论九州大小仙门时,夫子曾与他提及,九州中有一神秘宗门,名曰天机楼。不似其他修仙门派,天机楼并无属地,莫论桃李满园,历来只有楼主一人,皆号天机子,其人不详。唯夫子言,太平长安,布衣神算;乱世风云,天机为弈。

        细细打量身前这位老先生。

        “阁下可是天机子前辈?”重昀出言试探。

        捻了捻胡子,算命先生说道:“老头子的身份是你家夫子告诉你的?”

        小隐隐于山野,大隐隐于闹市。天机子行走在人世间,若非风云变动,便只是俗世中一算命先生。即使风云际会,天机子行事亦是极为隐秘,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以至于知晓天机楼者,举世无多,见过天机子之人更是屈指可数。夫子恰是其中之一。

        重昀答曰:“家师曾提及前辈名号,然重昀初涉人世,未尝见过前辈,故不敢妄下定论,只是见前辈布幡上写着‘天机’二字,这才大胆揣测。”

        此为其一。缘由之二,重昀修为已入四重天境,可面对眼前之人,依旧看不出深浅,而他带给重昀的感觉,竟与夫子有几分相似——行步云上,深如渊海。

        “不愧是他教出来的弟子,这些条条框框还真是像极了他。”天机子笑道。

        未曾否认,那便是默认了。

        “前辈叫住重昀,不知何事?”重昀又问。

        天机子又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而后撑着幡布的竹竿敲了下地面,重昀便见到,眼前车马人流尽皆停住,不见流云动,不闻风语声,四下寂静尤胜深夜,此间仿佛只剩下他与天机子二人。

        夫子可有此大能?

        “有些事凡人可听不得!”

        重昀收回心神,听天机子讲道:“魔界将侵之事,我亦有所觉察,不过老头子相信,夫子既然派你来到皇城,想必是有了应对之法,必要之时,天机楼也会倾囊相助。先发制人,此战我们不会输。”

        话语之坚定,仿佛已然看到结局。

        重昀心中不由一惊。夫子都曾言,神迹难寻,人间再无守护者,此战要胜不易,若是诸大宗门联手迎敌,或可多几分胜算。而如今到了天机子口中,战胜魔界似乎并非难事,甚至断言此战必胜,实在令人惊疑。莫非真如夫子所言,天机子已有窥探天机之能?

        “若是如此,晚辈代家师、代天下众生谢过前辈大恩。”说罢,重昀拜谢天机子。

        正欲俯身,天机子便抬手端起重昀双臂:“你这份礼我可受不得。”

        眉眼之间的笑容别有意味。

        这份礼,天下间除了夫子怕是无人能受下。

        重昀不知天机子话中何意,为何他受不得这一拜,还来不及想清楚其中缘由,便听天机子又道:“来日方长,魔界入侵之事,我们尚有时间准备,只是在此之前,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前辈请问。”

        “你可曾思索过,世人对寻仙问道趋之若鹜,可道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天机子笑意尽收,神情肃然。“你心中的道又是如何?”

        一时间,重昀不知该如何回答。

        道为何物?

        夫子未曾教过。琴棋书画,妙法灵术,人情世理,夫子在学宫内教授什么,重昀便学什么,道之一字,自始未曾言及。夫子著《论》,其上有曰,未知生,焉知死。或于夫子来说,人尚且做不明白,又去何处问道呢?

        重昀素来寡言少语,自不会问。

        修仙问道,世人之所衷也,然成仙者众,悟道者寡,大道意蕴之深,往圣先贤亦言之不详,又何况初涉人世的重昀。

        神情比任何语言的回答都要真实。重昀略显迷茫的神色已然告诉天机子,于世间之道,他并无所解,可这似乎才是天机子想要听到的答案。便是天机子想必也悟不出自己心中的道吧!

        意味深长的笑意重现天机子嘴角:“人世纷繁,行之愈久,则愈是迷惘,所见所闻,尽皆困顿。此为道之所存也。”

        语罢,天机子身形愈渐虚幻,周遭停滞的一切再度活动,恍若无事发生,唯有重昀的思绪被困在天机子的话语中,而天机子的身影也便一点点消失在川流的人海里,无人目送,无人在意,仿若从未出现过。

        云天之上,老者牵着毛驴俯瞰人间。

        “那家伙擅自吐露天机,你不管管吗?”

        老者闻言一笑:“天机楼一脉自古便独立于天地之外,他们的事便是天地都管不住,我又将如何过问?况且他与重昀说的那些,无非是些人世体悟,实在算不得什么天机,我若出手申饬,令重昀知晓我的存在,才真算是泄了天机。”

        这些无外是说给一旁的毛驴听的,天机、天意实非他所上心之事,纵然真的泄露了天机,也不该由他来对天机子施以惩戒,他不过茫茫世间一飘萍之客,何敢替天执事。况且窥天本便是天机楼存世之道。老者的目光聚集在重昀身上。重昀依旧沉浸在天机子留给他的那些话里,而这恰恰是令老者感兴趣的地方。那些言语并不晦涩,理解起来亦非难事,难的是一个“悟”字。夫子耗费六十年光阴,方才从矢吾山悟道而出,老者很好奇,作为夫子最看重的学生,重昀又需要多久才能顿悟呢?

        毛驴也看着重昀,觉他并无过人之处,便道:“他是你选中的人,便是今日与你照面,想来也生不出多少变故。”

        “这你可错了,”老者嘴角微扬,“选中他的不是我,是天。该何时见他,我说了不算,要看天的意思。”

        仰首望天,老者笑了。
    热门搜索:性感黑丝袜诱惑性感真人美女两性同床视频性感卡通男女两性之间怎么相处性感女生美女性感艺术照
    櫻花の島蜂巢影视BENK蜂巢影院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