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邕饶有兴致地同野狗们聊起天。

        “这家伙,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没想到胃口还挺大,要不你们都跟我走吧?我包你们一日三餐如何?”

        顾筱闻声,扭头望去,见阿邕伸手想摸小狗的脑袋,连忙喊道:“别碰它们!”然后赶紧跑过去,拉住胳膊将他拽起来。

        “刚才交代你的,全当耳旁风啊?”

        被吼了的阿邕见顾筱真生气了,不禁噗嗤一笑,解释道:“我就是想试试,看看自己在你心底的分量有多重,等将来过了门,也好同你双宿双栖啊。”

        顾筱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心道:又来了……

        永远都是这几句话,哪怕明知道他是故意扯开话题,但听了这么多次,顾筱还是没能麻木,每次都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就好奇了,“你们不是最看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吗?婚姻大事,还能自己做主不成?”

        没想到阿邕却应道:“我爹娘管不了我,而且他们也不想管我。”

        顾筱呵呵一笑,懒得多打听。

        见阿邕的目光还在那几只疯抢点心的野犬身上,怕他又忍不住去碰,于是将人拉到自己身边,牵着他的手,领着他走。

        等进到乱葬岗中央时,就没路了。

        一眼望去,四面八方全是无名氏,有的已经白骨化,有的腐烂得只剩几片衣物碎片,有的虽爬满蛆虫但尚且还算完整……

        脚下的土地是黑色的,寸草不生。

        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尸体。

        顾筱和阿邕只得艰难地落足于尸骨中间,跨越着,缓缓一步一步往前走,这让顾筱无数次有想呕吐的冲动。

        而奇怪的是,阿邕却始终很淡定。

        每一次看到顾筱干呕,他就立刻挡在她面前,问她:“要不然你先下山,我来找刺客的尸体就好。”

        但顾筱却强忍胃里的难受,反问道:“你会验尸吗?”

        五个字,瞬间让阿邕无话可说。

        不知何时,天边又吹过来几片乌云,遮天蔽日的。

        周遭的光线越来越暗。

        朔风呼啸,空气阴冷得厉害。

        顾筱只得掏出打火机,点起一根火把,拿在手里,一边照明一边交代阿邕:“小心脚下,注意看,我猜衙役不会将尸体丢太深入的。”

        阿邕瞥了一眼顾筱收进怀里的打火机,寒光在眸底一闪而过。

        但下一秒他又恢复笑容,挽着顾筱的胳膊问道:“对了,上次忘了问你,你怎么会有这个打火机呢?”

        顾筱听他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不由得笑了。

        “你问的这是什么话?我当然有了!看来你还不知道这个打火机背后的老板是谁吧?”

        “是你?”阿邕惊讶地瞪大眼睛。

        顾筱得意一笑。

        “现在市面上贩卖的打火机,全是从我这里取的货。看在咱俩是朋友的份上,我可以让你当个代理,等你回京城的时候,就把这生意带回京城去,如何?”

        “这……”阿邕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顾筱不解他为何是这个反应,明明上次在孙家时,他还主动向她讨了一个打火机去玩呢。

        “我还以为像‘打火机’这种新奇玩意儿,你会感兴趣。”

        “额……不是……”

        阿邕捏了捏耳垂,犹豫地开口:“我……我只爱游戏人间,做生意那多费神啊。况且,你该不会不知道京城里早就有‘打火机’了吧?”

        “真的呀!?”顾筱喜出望外。

        阿邕一愣,狐疑地打量顾筱。

        她没懂我的话吗?

        而顾筱却内心暗喜,心想自己的业务线竟已开拓到天子脚下,那形成全国连锁,岂不是指日可待了?

        她突然有些心急。

        也不知道家里那一箱存货够不够卖,看来得尽快结束这边的事,回去补货了。

        “你的意思是,这些打火机全是你做的?那你有没有去过京……”阿邕刚开口,话没说完,却被顾筱打断。

        “刚才我不是回答过了吗?”顾筱急忙将话题往回拽,“这天说变就变,眼看快下雨了,干正事要紧。”

        阿邕话到嘴边,只好又咽了下去,点头。

        他一转头,正巧瞥见不远处地上的一块破布上,隐约印着半个“囚”字,顿时一喜,立刻喊道:“是不是那具?!”

        顾筱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具尸体身上穿的衣服布料,跟叶依依刚出大牢时穿的一模一样!

        “没错!”

        她急忙越过地面的几具零散的白骨,跑过去,将手中火把放低,照亮整具尸体。

        这一照,差点没把她吓晕过去!

        且不说被野犬啃咬得稀烂的身体肌肉,就单单那张脸,两腮已然被乌鸦啄出两个血洞,好几只吃饱喝足的蛆虫正沿着血洞往外钻。

        而没有被乌鸦啄食过的部位,则横七竖八密布着血色划痕。

        见状,阿邕不解地扭头问顾筱:“这……是受了刑?还是有人故意毁尸?”

        顾筱眉头紧皱,反问一句:“除了黥刑,你见过哪种牢狱之刑是往脸上划的?更何况,这是刀伤,不是用针刺字。”

        阿邕恍然大悟。

        “看来,有人不想让你找到证据。”

        然而顾筱却半点不慌,而是将火把递到阿邕手里,然后从怀里掏出匕首,拔出来,在尸体旁蹲下。

        “他以为毁了尸体面容,我就认不出来,甚至找不出死因了?那就太小瞧我顾筱了。”

        阿邕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顾筱用匕首拨开尸体的头发,切开头皮,露出头骨来,竟是黑的!

        “果然是中毒。”顾筱冷笑。

        那个杨主簿还胡诌解释是什么“羊角疯”,简直胡说八道!

        至于刺客死前的症状,杨主簿大概也没在现场,见她问起,于是便按照“羊角疯”的发病症状,瞎编了几条,替自己和县令胡莱的失职开脱。

        顾筱又仔细检查尸体的指甲,发现都呈紫黑色!

        而且被啃咬剩一半的鼻耳皆有血点从里渗出,与啃咬痕迹边缘的血痕可以很好的区分开。

        紧接着,顾筱又用匕首撬开了死者的口,只见唇卷发疱,舌头裂拆烂肿微出。

        再用匕首切开死者的胃部,亦有溃烂损伤。

        “这刺客死于砒霜!”顾筱断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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