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愁云满面,依旧狠狠的嘬着自己的烟袋锅子。
“莫管他人事,将驴车调头绕路,赶紧回家去罢!”
爹只好绕过东街,特意穿胡同走小路,最后将驴车停在了我们王家的后门儿门口。这父子二人蹑手蹑脚的偷偷摸进门,刚刚行到院子当中,便听到自家的庭院里头也是人声沸沸。
管家李富贵手中高举着火把,身后带着十几个小厮在院子当中东奔西串。五姑姑穿着一身紫色碎花的丝绸睡衣,外头披着一个毡毛的大袄,在院子当中一边抹眼泪儿,一边急得直跳脚!
六叔也是站在院子东边儿,依偎在奶娘的周吴氏的怀中瑟瑟发抖。
“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都不睡觉,从屋子里跑出来作甚?”
爷爷拦住李富贵,心中满是狐疑。
李福贵手中高举着火把,紫棠色的脸皮都纠结在了一起。
“老掌柜,跑蛇了!一团一团的青花蛇也不知怎的,全部拥到了咱家的屋头,还有黑耗子,蚧壳虫,蝼蛄……那黑耗子都钻进五小姐的被窝,把小姐吓得不轻!花长虫从房梁上往下掉……”
蛇虫汇集,五毒临门。家中的男女老少几乎都被这五毒吓得跑出了屋子,唯有奶奶一个人抱着我,在房门上插上门闩,不敢轻易的出声。
爷爷和爹第一时间先闯进五姑姑的闺房,只见那女儿家桃粉色丝绸的被褥上几十条蛇盘踞在一起,重叠蜿蜒,场面好不恐怖。
有通体翠绿的竹叶青;浅黄带橘色花纹的苞米蛇;也有微毒的红脖颈槽蛇;还有小孩儿手臂粗细,黄底黑斑的玉斑锦蛇;红底黑花的赤链蛇;扁脑壳麻绿色的虎斑游蛇……
“这他娘的是捅了蛇窝?”
爹也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不清,一只脚踩在五姑姑闺房的门槛儿上,浑身的汗毛都眼前的蛇虫鼠蚁骇到竖了起来。
只见一大窝拳头般大小的肥耗子在屋子里的水泥地面儿上乱窜;屎黄色的蝼蛄排着一字长队,从红木的立柜缝里往外钻;巴掌大的飞蛾子在窗框处扑闪着;还有那数不清的红肚子蚁、花大姐、歇了虎……
“真是犯邪!”爹自顾自的嘟囔一句,急忙把自己踩在门槛儿上的那只脚退了回来,他抻着长脖子,朝着院子里喊叫:
“李管家,赶快把库房里的雄黄粉都找出来,全部点起火把驱蛇赶虫!”
爷爷一个人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心头一紧,无奈的垂下了眼皮。
这一场驱蛇大战足足闹了一整夜,直到第二天,天色渐渐泛蓝,公鸡开始打鸣儿,街道上的野狗因抢食而狂吠,王家的院子当中烧死的,乱棒打死的蛇虫鼠蚁飞蛾蝼蛄的尸首已然堆成了一座小山。
李管家拖出了驴拉板车,指挥着家里的小厮,用铁锹将这些五毒的尸首搓到板车上,然后准备拉到后山集体焚烧。
就在这时,只听到远远的传来一阵唢呐喇叭锣鼓钵锤丧乐喧天的声音。爷爷派人去打探才得知,就在昨天晚上,江源镇附近深山㘭岭上的人熊突然闯下山来,几只人熊闯进了东条街那一片儿民户区!吞食了乡党们家中不少的牲畜,还闹出了七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