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我一定是在做梦。”
路明非自言自语道。
他很清楚自己是在梦境中。
因为现实中的自己不可能抱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刷题刷个不停。
这个世界是一片空白的，只有一张课桌一张椅子，而他双腿被绑在椅子上，寸步不能离开。
课桌上摆满了各种各样市面上常见的习题册，堆积如同一座小山。
同时，在路明非的眼前，还飘浮着一行血色文字。
【距离本次噩梦结束，还需要刷1000道题】
1000道题……你大爷的……路明非心里比了个中指，无奈只能继续刷题。
从阅读理解到因式分解，从质壁分离到波粒二象性，也不知道他刷了多少题。
意识渐渐低迷，困意袭上脑海，路明非两眼一黑，渐渐昏睡过去。
……
当路明非再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现实当中。
窗外已是一片夜色，桌前的笔记本电脑因为长久没人理睬，已经进入了待机状态。
门口传来堂弟路鸣泽和叔叔婶婶的交谈声，他们刚从路鸣泽的钢琴课回来。
原本路明非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打会游戏的。家里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作为侄子在叔叔婶婶家寄人篱下的他，自然抢不赢亲儿子路鸣泽。
往常，只要路鸣泽在家，他就只有去网吧打游戏，可对于一个学生党来说网费还是挺贵的。所以路明非只有趁每次路鸣泽去上钢琴课的时候，偷偷摸摸打两把游戏。
结果两小时前，他刚刚打开笔记本电脑，脑海里突然飘出一道声音：
“不，你不想打游戏，你想学习。”
路明非：？？？
然后下一秒，他就陷入昏睡之中，卷入了那奇异的梦境。
其实这已经不是路明非第一次做这种噩梦了，自从上个月开始，这种噩梦就一直缠在他身上，阴魂不散。
一开始路明非还以为是因为高三学习压力太大。
结果当他看到以往对他来说宛如高山仰止的数学题，变得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攻克之后，他突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我好像真的可以在梦境中刷题，而且获得的知识和经验能够带到现实当中！
路明非一脸沉重地从书包里掏出试卷，那是最近一次月考的卷子，这次数学他竟然考了110分（120分的满分），这就很离谱。
他对自己的学习成绩有自知之明，班主任不止一次吐槽他是属秤砣的，每次考试能拉全班分数好几分，以往他的数学都是在三四十分徘徊。
但这次他的月考成绩出乎意料还不错。
成绩下来的时候，班主任甚至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在屡次三番检查监控、发现路明非没有作弊后，这才勉强相信了成绩的真实性。
“嗯，下次加油。”当时班主任声音干干地说道，震惊的程度好比活了大半辈子突然发现自己不是人。
路明非看了下班群，月考成绩刚刚下来，群里冒泡的同学们无非都在交流考试成绩，有炫耀的，也有悲叹的。
比如某个叫赵孟华的牲口，在群里悲叹道：“哇，这次成绩考砸了，回家被老爹知道又要克扣零花钱了。”
赵孟华是学校里的猛人，号称楚子航第二。
至于楚子航是谁么，那是整个仕兰中学的神话，用一个词概括就是人生赢家，富爹美娘，无论体育还是学习成绩各项都是棒棒哒，文能奥赛拿冠军，武能篮球定乾坤，听说楚子航还是少年宫剑道师傅的得意门生。
总之，赵孟华号称楚子航第二，颜值、成绩都很能打，老爹据说还是某个大公司的老板。
听到这位贵公子哀叹，其他人顿时来了兴趣，有赵孟华的小弟故意揶揄他道：“怎么？老大，你终于考砸了一次？挂科了没？”
另外有人鄙夷道：“赵公子怎么可能挂科？你在想屁吃。”
也有人劝慰道：“这次月考是挺难，大家都没考好。尤其是这次的数学考试，出卷子的老师是出了名的难，最后两道大题堪比大学微积分的难度。”
“但也听说有人考110分的。”有人补充一句。
众人肃然起敬。
这么难的卷子，居然能考110分，那确实很厉害了。
“赵公子，这个110分不会是你吧？”有人在群里问。
“那倒没有，我这次考砸了，也就考了108分。”赵孟华回应。
“靠！”不少窥屏网友暗中怒骂，108分算考砸，凡尔赛文学大师了这是。
“那还能有谁考了110分？苏晓樯？陈雯雯？”有人疑惑，他举出来的几个例子都是平时成绩很好的几个。
路明非沉默地把数学卷子往书包里塞了塞，自己平时成绩一向很差，就算在班群里坦白也没人会相信吧。
他苦笑一声，关掉聊天窗口。
这时候路鸣泽从外面进来了，浑身带着高傲而鄙夷的气质，轻蔑地瞥了自己堂哥一眼：“明天五一劳动节，爸妈要趁五一小长假，带我去参加一个钢琴比赛。你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别惹乱子。”
俗话说的好，上梁不正下梁歪，堂弟路鸣泽把婶婶的嚣张气焰学了个十足，看路明非的眼神就像屎壳郎一样。
“哦哦。”路明非一叠声应道，挠了挠头。
客厅里叔叔婶婶忙着整理行李，都没人拿正眼看他一眼。
路明非手里拿着试卷，本想跟他们说一声，瞧见他们忙碌的样子，也不好意思因为这点“小事”打扰他们了。
这一天，路明非年仅十八岁，平生第一次拿了全校数学最高分，靠的是真材实料在噩梦里刷题的努力，也是第一次想跟别人分享自己成功的喜悦。
但他忽然发现自己压根没什么存在感，晚饭的时候叔叔婶婶和路鸣泽有说有笑，而他一个人伸出筷子想夹块腊肉都得犹豫半天。
他傻笑一声，把苦涩咽进喉咙里。
也是，反正跟他们说了也不会改变什么，在这个家自己仍旧是个局外人，说不定婶婶还会大呼小叫怀疑自己是作弊。
将夜，路明非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他第一次感受到名为孤独的情绪，这份孤独远不止寂寞那么简单。
用朱自清的名言来说就是：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世界上有龙族，有“血之哀”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