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笔书网>觅珠行 > 正文 第16章 报案
        关于杏芳的事情,唐舒怀一早便派了人去她家中问询,正是他的护卫姚亨,便是那日玉珠在他书房里见到,同荇藻、蘋果儿一起跪下请罪的那武夫打扮之人了。

        不过他虽是唐舒怀的护卫,在唐家好像并不怎么露面,颇有些神秘。

        姚亨查到的情况倒是与刘管家所说不差,杏芳家中的父母兄长并不想报官,已在几日前领回她的尸首后就匆匆找地方埋了。

        可是杏芳却不只有血亲家人,她有个从小指腹为婚的表哥,在村里有几亩田地,名唤李二牛。

        这李二牛与杏芳家中是换过庚帖过了大礼的,只等今年年底便与她成亲。

        按照《秦律》,虽然两人未成婚,可在礼数上算来杏芳已是他的妻子,因此杏芳没了,只她父母兄长说了不算,这李二牛家也得认了才行。

        偏这李二牛是个憨子,他认定杏芳是被人谋害,一心吵着要报官,连唐家的丧葬费也不肯要,铁了心要为她讨回公道,闹得不成样子,被关在家里好几日了。

        本来唐家也只能是协助和配合官府调查报案,若杏芳家中执意不肯,线索也只能断了,但碰上李二牛倒是意外,对他来说,就算唐家的人不去,他迟早有一天得了自由也是要报官的,这一回恰好碰上了,便由姚亨送去了余县。

        李二牛憨劲大,说话也有些结巴,到了衙门,只是一口咬定杏芳是被人害的,差役追问,他就脸红脖子粗地解释:“我们感情好着呢,本来都要成亲了,可一个月前她突然不肯嫁我,这就是不对劲!她是我媳妇儿,就是我媳妇!”

        差役要被他气笑了:“人家反悔亲事了也不行?除了唐家上报的疑点,你到底有没有线索可以证明她是被人所害!“

        李二牛局促又尴尬,手指猛搓着粗布裤子,差点都搓蜕皮了,半晌憋出一句:

        “杏芳是个好姑娘,她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对我的,反正、反正我要报案……还有她家、她家里也不对劲。”

        这倒没有说错,杏芳的家里人就算再是粗疏不懂道理的庄稼人,也不至于面对唐家和李二牛两方的猜疑,丝毫不怀疑女儿是不是真的是被害,只想大事化小,活生生养大的姑娘,也太奇怪了。

        差役不知内情,继续问:“她家中如何不对劲?”

        “她爹娘和大哥嫌我穷,要我们加聘礼,不然我们早成亲了,我娘没法子,这些日子白日黑夜的给人家上工。”

        李二牛说到心酸处,差点流下泪来。

        “可他们还嫌不够,我和杏芳打小就认识,她从不嫌我穷的!”

        差役对他的爱情故事不敢兴趣,敲着桌子让他说重点:

        “说这些没用,你要报案,得有可疑之处明白吗!”

        李二牛一咬牙一跺脚,嚷着:“杏芳会游水,她打小就会,怎么可能是溺死的!”

        这总算上了点路子。

        差役一边提笔记录,一边说:“夜里黑灯瞎火的,一脚踏空了也有可能啊。”

        “不可能!她眼神比我都好,怎么可能,绝不可能……”

        差役撇撇嘴。

        姚亨在旁插了句:

        “衙门的仵作不是可以验尸么?是不是溺死,一验就知道了。”

        李二牛眼睛一亮,也似想到了什么,说道:

        “验尸,对,验!或许她是被人打死的……这事也不少见。”

        他是憨,但也不傻,还能想到这一层,又是个傻大胆,甚至还看了一眼姚亨,半点不怕对方动手。

        这时节打死奴仆是触犯律法的,但豪门大户经年累月的怎可能不出人命,往往也是恰好碰上了清正廉明的地方官,才会处理一两件这样的案子。

        姚亨冷笑一声,对此不可理喻之人没话可说。

        差役听了倒是有点尴尬,其实他觉得李二牛说的也不无道理,总之到最后还是立了案,对二人说道:“毕竟开坟验尸是要死者家人首肯的,此事我们已受理,会再联系死者的家人尽快调查。”

        李二牛还看不出眼色地在那嚷嚷着:“好好好,大老爷可要还我们一个公道啊,那是我媳妇,我媳妇……”

        差役黑着脸,想立刻赶他出去,旁边姚亨却是不声不响地递了些酒钱过去。

        等回去以后,姚亨将事情的经过报给了唐舒怀,末了还是忍不住说了两句:

        “大人,若杏芳并非是被谋害,只是意外,我们此举,岂不是有些……”

        “有些什么?多管闲事?”唐舒怀明白他要说什么,手指在书桌上轻轻点了点,正色说:

        “姚亨,你跟着我办过这么多案件,你也该知道她的死确实是有问题的,即便今日没有玉珠,没有旁的一切,我遇到了这桩事亦不会袖手旁观。多管闲事又如何呢?在追求正义和公理的路上,所有的多管闲事都是值得去试的。”

        唐舒怀望着窗外太息:“我不过三尺微命,一介书生,如今有的,也不过是些时间罢了,便是浪费在此,又能如何呢?”

        话中意,既高远,又寥落。

        姚亨俯下身拱手,低声说:“是属下蒙昧了,请大人责罚。大人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是如此,是我们……变了。这件事上,还请大人再给属下一次机会,我自当尽力,为大人分忧!”

        唐舒怀望着他,还是笑道:“你们只是长大了些,这并不是坏事。”

        他始终不会对他们生气的。

        姚亨垂下的黝黑的脸上有看不见的羞愧之意。

        他们这些人,即便跟了唐舒怀这么久,也依然是配不上他的。

        ……

        这天晚上,谁都不曾料想,唐家竟又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大事。

        徐天师死了。

        继杏芳之后,短短几天,唐家竟再次死了一个人。

        夜半三更,整个唐家烛炬高燃,灯火通明,余县的捕快、衙役和仵作连夜赶来了唐家。

        由此,白日时候才刚刚带着李二牛去报案的唐家,在县衙众人眼里不免有些古怪。

        李二牛的话仿佛再次回想在耳边。

        这唐家,究竟是贼喊捉贼,还是另有隐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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